从26岁到68岁撑船摆渡 牟成全坚守一生

红星新闻网 2019-06-21 07:18

6月30日,牟成全将退休,结束他坚守一生的摆渡生涯

6月30日,牟成全将退休,结束他坚守一生的摆渡生涯

沱江水奔流向前,两岸水草丛生,远山如黛,宽阔的江面一片平静,岸边几只野鸭子扑腾着翅膀。“嘟嘟嘟。”伴随着发动机的声音,一艘船从对岸拔锚起航,驶过江心,停靠在岸这边的码头。船上下来了几个村民,“老牟的船坐一回少一回了。”几个人小声嘀咕着,言语中似有些不舍,向着集市的方向走去了。

还有几天就是6月30日了,也就是牟成全退休的日子,渡工生涯就将画上句号,从26岁到68岁,牟成全以船为伴,以江为伴,撑船渡人,四十余载。

到底是什么让这个沱江上的摆渡人坚持了40多年,连续几天,记者来到沱江畔。在采访中勾勒出牟成全的人生——有关坚守,有关奉献。

还有几天就要退休的牟成全坚持“站好最后一班岗”

还有几天就要退休的牟成全坚持“站好最后一班岗”

热闹和一个人无关

船要随叫随到,吃住都在船上,24小时待命,没人的时候,就是等待,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只有与孤寂为伴

沱江从五凤溪出金堂,在与之交界的简阳市宏缘乡拐了一个U字形的弯,这是沱江在简阳境内的第一湾。宏缘乡依沱江而建,易家坝、河心、壮家3个村则位于U字形的湾里,三面环水,一条沱江将3个村与宏缘乡隔开,船,自然成了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

6月19日,正是宏缘乡逢场的日子,卖西瓜的、卖卤菜的、卖日用品的……吆喝声、招呼声,集市热闹非凡。

但热闹却和一个人无关,沿着集市往沱江下游走1公里左右,就到了宏沙码头,一眼望去,江水滔滔,水草茂盛,一条船孤零零地靠在岸边,船尾一面红色的小旗子在风中飘扬。

见记者来了,从船上下来一个人,他就是牟成全。个子不高,头发斑白,手臂黝黑,当他向记者伸出手时,一眼就可以看到布满了老茧的手心,握上去,粗糙而有力。“早上我送了赶场的过江,一上午了,一个人都没看到,你们是稀客啊。”牟成全热情地说。

船要随叫随到,牟成全吃住都在船上,24小时待命。有人要过江,他就开船摆渡,一个人也要送。没人的时候,就是等待,默默地等待。船上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只有与孤寂为伴,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江水流逝,一晃,42年过去了。

经过多年风吹日晒,牟成全黝黑的手臂看上去结实有力

经过多年风吹日晒,牟成全黝黑的手臂看上去结实有力

没有十年做不了好渡工

船一靠岸人就想上岸,因为岸上有吃的耍的,还能挣钱,船上什么都没有

易家坝、河心、壮家3个村有5000多人,在鸣阳大桥没有通车之前,出行全靠坐船。“以前要上成都,都是坐船到五凤、灵仙去坐火车。”宏缘乡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牟成全就是河心村人。

牟成全撑船的手艺是一个叫张富才的老党员教他的。那时的牟成全还是个小伙子,干完农活之后,经常到沱江边捉鱼,到张富才的船上去玩,一来二去,张富才看中了他,人老实本分,吃得苦,是撑船的料。就这样,张富才把自己的手艺都交给了他,没交给自己的儿子。

1977年,在学了一年后,牟成全撑着篙竿、划着木船上了沱江,一竿又一竿,一年复一年,船从江这边到对岸,再从对岸回来,反反复复,往来如此。

坐船的费用最早是1分钱,然后2分、5分、1角,到现在也不过1块钱。“没得个10年,不要想当个好渡工。”牟成全说,才开始撑船的10年,船一靠岸人就想上岸,因为岸上有吃的耍的,还能挣钱,船上什么都没有。只有熬过了10年,心才慢慢地静下来,在船上坐得住了。

“渡工的收入不高,随便干点其他的,都不止这点钱,但老牟却一直坚持了下来。”宏缘乡船管站站长李均说。

老牟的渡船离岸

老牟的渡船离岸

最终选择了这份苦差事

牟成全本有机会不干这一行,到城里去挣更多的钱,他短暂离开,最终还是选择了撑船渡人

有俗语说“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撑船是个苦差事,夏天烈日当头,冬天江风凛冽。江边湿热重,几十年下来,牟成全的双腿都有风湿,往下蹲都有些恼火。40多年间,牟全成本有机会不干这一行,走下船,到城里去挣更多的钱,但他最终选择了撑船渡人。

大约30年前,牟成全短暂离开过,家里负担大,左邻右舍都到城里去挣钱了。他也到了成都,在火车北站干起了搬运工,领着固定工资,还可以赚些外快,收入远超在沱江撑船,而且更自由。

短短一个多月后,乡里就派人来找他,希望他回去。原来重新找的撑船的人才撑了一个月,就吃不了这个苦,不干了,村民都想牟成全回去,他船撑得好,态度也好。

牟成全选择了回去,回到沱江边,继续撑船,城里打工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一个夏日的深夜,天空下着雨,江水有些上涨,牟成全睡在船上,突然一个村民背着一个人上了船,这个人肚子痛得不行,要到江对面的诊所去。深夜,大雨、涨水,那时是木船,在这种情况下渡江很危险,看着病人捂着肚子大叫,背他来的人苦苦哀求,牟成全还是拔锚,凭着娴熟的撑船技术将人送到了对岸。

他把这一段沱江水摸得透透的

摸不透的真不敢到沱江上来开船,安全是第一位的。还有几天时间就退休了,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现在坐船的人越来越少了,很多时候半天都等不到一个人。”牟成全感慨地说。近年来,随着交通的不断发展,渡口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忙,坐船的人很少了,船早已从木船换成了铁船,装有发动机,无需再用篙竿撑了。坐船的少,收入不高,年纪也大了,牟成全仍然选择了坚守。

有几十个娃娃要坐他的船到学校读书,每天早上6点40分准时开船,将孩子们送到对岸,下午6点再接回来。每到逢场,赶场的村民们要坐船到乡上,他一早就开船将村民送到渡口,然后就一直在船上等着。

40多年,牟成全把这一段沱江水摸透了,哪里有暗流,哪里有礁石,他都一清二楚。他的虎口有很大一道伤疤,这是10多年前留下的,丢篙竿下水的时候遇到暗流,巨大的力量将他的虎口拉了一条大口子,前前后后一个月才好。

“摸不透的真不敢到沱江上来开船,安全是第一位的。”牟成全说,如果当时他选择不干了,还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来替他。

42年了,牟成全终究要退休了,“还有几天时间,我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他说。

本报记者 何良 摄影 马丁

编辑:申海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