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邓思璐

时尚界学者Christopher Breward在其主编的《世界时尚都市》一书中提到，时尚是现代化、城市化的结果，同时时尚又成为了现代生活和都市化的重要元素，它是一个让都市成为都市，让现代化成为现代化的重要标记。

服装，是时尚最显著的载体。当我们顺着历史的车辙回看，会发现成都人的衣着变迁就像一本记载着时光的书，从保暖到时尚、从大众到个性。在这变迁中，成都的时尚多了一份生活之美，这种对生活之美的追求撑起了时尚产业的繁荣，也撑起了成都人的幸福感。

新中国成立70周年，让我们坐上时光班列，跟随全搜索一起回望成都人的衣上芳华。

朴素年代 补丁光荣

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大学引领着成都时尚，尤其是有“五洋学堂”之称的华西协合大学，医生多穿工作服，有些讲究的女士穿旗袍，男士西装革履，当然，也还有穿毛料长袍的，一些爱美的女生还化淡妆。据1956年就读于四川医学院的陈兴邦回忆，那时的成都市民都爱去华西坝看学校师生的新奇服装，母亲请裁缝帮他定做了一件夹克，拉链是在拍卖行买的美国拉链，“衣服做好后穿到学校，还被同学拉住研究了半天。”

很快，中山装成为流行。纯毛华达呢中山装算是当时男士的正装礼服，其后由中山装演变而来的列宁装成为50年代知识妇女和女干部最常穿的服式。

当时工业落后、物质匮乏，中央提倡“艰苦奋斗”“克勤克俭”的工作作风，从1954年起我国开始发放布票，实行计划定量供应。一张小小的布票，却大大影响着人们实用主义的审美观。“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破旧的衣服别扔，还可以用来纳鞋底，做布鞋穿。旧衣服要补，新衣服也得打上补丁。当然，化妆品也随之从市场上消失。

《成都市志》记载，当时商家所销布匹以元青布、宝蓝布、白细布、纱卡、斜纹布为主，市民穿的多是自己染色、打满补丁的粗糙大布衣服。翻看老照片，圆点、条纹等简单花样，是当时成都人的衣着上为数不多的点缀。

（1959年，东德访问团来到中国，随行记者在成都拍摄下的照片，反映了成都人在那个时代的穿着打扮和生活状况。图自人民网）

人人穿花衣裳 布票非常紧俏

1956-1957年，国家经济有所好转，人民生活水平也有提高，单调的衣服与新中国欣欣向荣的景象不协调。全国上下提倡美化穿着，中央号召“人人穿花衣裳”来体现新社会主义繁荣景象。于是人们又将过去的鲜艳衣物拿出来，成为建国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难得的多彩期。从苏联传入的连衣裙“布拉吉”成为最受欢迎的服装。

（1956年，成都七中门前的女学生图自成都地方志）

50年代全国兴起百货大楼，成都市人民商场和成都百货大楼，也诞生于这一时期。那时的百货大楼，商品陈列在柜台后，一排玻璃柜台隔开市民和商品。也许不少80、90后的父母还记得当年去人民商场扯布的场景：布票、钱要先准备好，计算好了，售货员填单子，一般是三联单或两联单。柜台上方有根铁丝，夹子的圆孔穿在铁丝上，售货员填完单，用夹子夹住票据后，把夹子一推，就沿着铁丝滑给收银员，收银员拿到盖个章，再滑回来。一直到八十年代，得益于这两处建筑，天府广场-盐市口一带都是成都市的消费中心。 

为买的确良 挤碎大柜台

在公私合营后，成都服装厂在东御街西口，百货大楼对面设了一个门市部。成都网友“钟离春秋”回忆，当时成都著名的服装裁剪师罗永松被分配在这里接件。1964年，罗友松为他制作了一款“便夹克式”服装。“这种服装就是把原来在世界各国早已流行了几十上百年的松紧袖口和半松紧腰身，全拉练中开的夹克服进行改良，取消了松紧袖口和半松紧腰身，改为直袖口和直腰身，仅在袖口和腰身上各加一对装饰性的短袢和纽扣，取名叫’便夹克’。这个样式一经推出，仿效者众多，不久就风靡了全成都，继后传遍了全中国。”

“便夹克”是否由此传遍中国无从考证，但另外一种单品，却真切地风靡全国——“的确良”。

（1968年，姐妹花在文殊院面前合影留念。图自成都地方志）

1976年之前，人们穿的、盖的都是棉制品，绿军装是最时尚的穿着。后来，中国开始引进西方化纤设备，引发了国人在“穿衣”上的革命。最关键的就在于“的确良”的出现，成为人们告别传统棉布衣裤，提升时代形象的重要标志。

（70年代，是一个“白衣飘飘”的时代。图自成都日报）

“的确良”是一种涤纶纺织物，化学成分叫聚酯，学名叫“聚对苯二甲酸乙二酯”，有纯纺的也有混纺的，通常用来做衬衫。它的最大特点是色彩纯正不褪色，耐磨易干不走样，挺括滑爽好清洗，对一贯身着粗布服装且色调灰暗单一的大众来说，“的确良”真是令人眼前一亮。“的确良”受宠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在买布必收布票的年代，“的确良”属于少有的非控制商品，只要有钱，穿得起，就可以享受这种特殊待遇，虽然它比传统棉布贵很多，但人们还是渴盼感受新东西带来的变化。

（人们争先恐后地在柜台前选购面料 图自人民网）

“的确良”时兴初期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到，为买一块“的确良”得排上好几个小时的长队。如果你穿越回70年代的成都人民商场，你一定能看到通宵达旦排队购买“的确良”面料的人。有多火？为了抢到新衣，人们甚至挤碎了柜台！

1973年，涤棉布在成都首次销售，市民排队抢购，当年销售数万米。有资料显示，1976年至1979年间，我国大量进口化纤生产设备，当时许多工厂开足马力生产大量涤纶、棉纶，涤纶产量大幅增加，从而使“的确良”面料渐渐普及。

当温饱已成为过去，人们必将产生新的追求

“穿着大喇叭，戴着大蛤蟆。”在70年代末，喇叭裤闯入的时候，成都的“超哥”们最先体验，他们蓄着长发，穿着甩尖子皮鞋，在街头甩着裤腿走过，自带哗啦啦的风效。要是再拎着燕舞录音机，那就是街头达人NO.1。

年轻人的时尚风潮，让一些保守的上一代人很是看不惯，甚至发生过大街上大妈强行剪小管裤脚的冲突。最终，时代潮流浩浩荡荡，席卷一切保守思想。蛤蟆镜、喇叭裤、蝙蝠衫、踩脚裤、棒针衫、滑雪衫纷纷登场，架构起了服饰潮流的最前沿。

改革开放后，人们追求个性化打扮，一时间，烫发特别流行，当时最流行的发型是“爆炸头”。当时这样概括：潮男穿海魂衫背马桶包，潮女穿小脚裤烫“爆炸头”。

（1984年的成都的“超哥”怎么穿？大墨镜、喇叭裤少不了。图自成都地方志）

（电影剧照：原田芳雄在电影《追捕》中的扮相。新潮的时尚穿搭随着影视剧等载体流传开来。比如《生活的颤音》里史钟麒的高领毛衣，《追捕》高仓健的风衣，《庐山恋》张瑜穿的紧身裤，《望乡》栗原小卷穿的牛仔裤。山口百惠在《血凝》中穿的一款紧身T恤又叫“幸子衫”，时尚美女可以说人手一件。）

（成都街头的各式眼镜铺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图自成都地方志）

成都的潮流发源地，就是青年路。一开始是经营小百货的摊贩自发聚集在青年路摆地摊。1981年，青年路开始正式设立百货摊区。随着商户的增加，范围也逐渐扩大至暑袜中街、荔枝巷、交通路，总长度约八百米，商户约516家。沉寂了二十年的青年路恢复荣光，出现了著名的青年路现象。

著名民俗专家冯水木回忆说，摊贩们每天天不亮就守在人民商场大门口，一开门就冲进去抢购紧缺商品，抢到一大包立马拖到青年路摆摊，加价售卖。人民商场9元一双的女式皮鞋，青年路卖20。青年路成为了成都名副其实的时尚中心，甚至于四川各地的个体户，都跑来青年路进货。

青年路也成为成都万元户乃至于百万富翁的摇篮，后来全国有名的“杨百万”杨义安，就是在青年路卖圆顶蚊帐发家的。那时的普通人月薪才几十元，而青年路造就的“杨百万”却不止一个。

（80年代，青年路上随处可见这样的服装摊，当年的国营商店买东西还是凭票购买，隔着柜台雾里看花，而青年路带来的是“摸的着的消费”，这感受截然不同。图自成都日报）

(80年代成都姑娘易知难。著名摄影师肖全为她拍摄的这张照片当年让无数成都女生羡慕。 图自成都地方志)

80年代后期，成都的时装店主要分布在科甲巷、草市街、骡马市街。据老成都回忆，1986年，科甲巷出现了成都第一家卖婚纱的时装店，当时的玻璃橱窗上还贴了一行字：“当温饱已成为过去，人们必将新的追求”。

忽如一夜春风来 时尚重镇快速成型

你知道吗？在90年代初成都街头就已在举办时装秀甚至内衣秀了。天府广场、春熙路等地，商家为推销服装，请来俊男美女们做模特，吸引人们蜂拥而至。

（1994年，春熙路上商家搭台的时装秀。图据成都地方志）

（1999年1月的成都总府路上，一场街头内衣秀吸引上万市民眼球。图自川报观察）

90年代后期，九龙、泰华、万紫等商城的兴建终结了青年路的历史使命。百货行业巨头开始入驻成都，商场的兴起也改变了成都美女逛时装店的生活方式。

坐落于春熙路北口的太平洋百货开启了成都商场开架式自选的购物体验，价格标准、管理规范，加之活动众多，很快分走了科甲巷、草市街的风光，专柜、品牌的概念开始深入人心。随后，百盛、伊藤洋华堂、王府井纷纷到来，奢侈品牌也开始抢滩成都。成都百货业内女装的鼎盛时期，吸引过全国三分之二的女装品牌进驻。

（图自成都地方志）

商场的兴盛离不开成都妹子的力挺。她们爱美、大胆、敢穿、会穿，许多在如今看起来都毫不过时的穿搭出现在成都街头。看着这些照片，也许你更能体会“时尚是个圈，数年一轮回”这句话。

(1994年，成都大慈寺前的两位美女。几十年过去，这里始终都是成都人最爱的合影处之一。摄影/齐鸿  图自成都商报)

(1993年冬成都春熙路街头，上身多层叠穿，配霸气过膝长靴，就连小朋友都酷劲十足。图自华西都市报)

（1998年的成都街头，松糕鞋加百褶裙，这套搭配是否眼熟？图自华西都市报）

（1998年红星路上的街拍。 图自成都地方志）

爱美更爱生活 成都人的时尚新内涵

2000年后，大批商业项目如雨后春笋般落子成都各区域，也带给成都人升级新体验。2007年开业的锦华万达把“Shopping Mall”的概念引入了成都，百货商城、超市、影院、游乐场等集中进驻，引领一站式消费，成都人开始习惯于“玩一天、逛一天、买一天”。越来越多的世界一线品牌来到成都，丰富了成都人的视野。

据仲量联行数据显示：从2016年至2018年3季度，在蓉优质购物中心的美妆品牌数量上升至157个；时尚类品牌数量上升至1095个，平均每年有89个品牌进入成都。

截止2018年底，成都已拥有125座3万平方米以上的购物中心。春熙路商圈年客流量更是达到了一亿人次。

在《2018中国城市时尚指数报告》中，成都被称为“中国时尚一线城市”。

在可见的衣物风尚之外，成都的时尚之美更在于生活。近1万家茶馆，3463家书店，2078家酒吧，连续8年蝉联“中国最具幸福感城市”榜首......如今成都的时尚，有了更宽广的内涵。

而这一切，都是成都在过去时光中的积淀，是这份积淀之中，成都人所展现出的自信之美。

（2018年11月13日－18日，2018成都国际时尚周盛大举行。）

（2018成都国际时尚周开幕式上的走秀 ）

（国际超模吕燕在时尚周期间来蓉，盛赞成都的时尚生活）

（成都国际时尚周上，Chloé2019早春系列闪耀登场）

（时尚周期间，春熙路上的创意空间成为潮男潮女们的聚集地）

（IFS、太古里成为最受追捧的时尚聚集地与街拍圣地。图自视觉中国）

（成都街头，你能看到最新款的潮牌、奢牌，也能看到人们穿着汉服上街。这种对美的不同追求的包容，也让成都的时尚有了深度和宽度。图自视觉中国）

（二次元文化也在成都生根、壮大，东郊记忆成了全国二次元爱好者的“圣地”。常能在成都街头看到包含cosplay元素的混搭穿着。 图自视觉中国）

（本文写作得到成都地方志办公室、成都市商务局大力支持，特别致谢。）

参考资料：《成都市志》《从建国后的服饰流变看国人审美观念的演化》《建国后至20世纪初中国服饰流行的研究》，“方志武侯”，《北京日报》《成都日报》《成都商报》《华西都市报》等媒体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