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让他久留家乡,他拍纪录片《赶场》见证成都老街复苏

红星新闻 2020-04-01 17:21

赶场时的老街,会隐身于热闹的人群。而当赶场结束,人群散去,生活就像退潮的海滩,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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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岁的蔡爷爷一个人住,对于不用手机、满头白发的他来说,赶场不光是卖菜,更是和老朋友见面聚会的日子,下馆子点几个菜,喝二两小酒,这份满足感会持续到三天后的下一次赶场。

47岁的王嬢嬢,脚踩一双运动鞋,对她而言,赶场就是上班,生意好的时候四五百,差的时候一两百,“除了31号,天天都有场可以赶”。干了20多年的她,在当地小有名气,除了买秧苗,需要劳动力的时候,大家也会想到她。

近日,成都市大邑县韩场镇柏桦街又恢复了平时的逢“3、6、9”赶场。一个从这条街走出去的纪录片制作者,回到家乡拿起摄像机,将镜头对准了这段100米的街道,取名《赶场》,记录下1个多月来重新忙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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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场中一个热闹的水果摊位

▎赶场又回来了,值得记录的重启

“天‘麻分分’亮,7点多赶场就开始了。”今年28岁的纪录片制作者屈松对老家的老街既熟悉又陌生,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小时上学,天没亮,起床时能听到摊摊儿的鸭子叫,还有补锅锤砸有节奏的“当当,当…”,有一段街道全是卖秧苗的,绿油油的一片一片,煞是好看。

当赶场的开关再次被流动人群按下,他心里渴望记录感知的冲动也随之而起——这是一次值得记录的“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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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后柏桦街第一场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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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点10分赶场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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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骑着马马肩和父母一起赶场

屈松大学毕业后,往年,只有过年才会回家住一段时间。今年,按照之前的计划,年后屈松会前往北京,但因为疫情暂时未能成行。这一待,就是三个月左右。

双向两车道的老街,两边是2000年以后新修的两三层高的楼房,一层基本都是商铺,二层则是住家。

现在大部分商铺平时都关着,只有少数几家开着,超市、卖茶的、卖酒的、理发的。除了赶场,这条街没啥人流,镇上的商铺都在别的街上。

屈松镜头里的老街,鲜活了起来:

早上7点左右,天还没亮,大葱莴笋已经整整齐齐摆在了马路两边的人行道上,电子秤也稳稳坐在了倒扣的塑料筐上。一麻袋的土豆倾泻而出,其中有两颗脱离了大部队,其中一颗更是滚到了马路中央,逃到了老板的身后。躲过电瓶车的轮胎,自由了10秒钟左右,它被捡起抛回了土豆堆,再也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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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点,三轮车电瓶车逐渐出现在了老街上。街上人不多,车还能骑着走,不时有电瓶车超过三轮车。

上午8点14左右,人流和车流已经融合在了一起,大多数人都是推车而行,有的电瓶车跟在三轮车后面,一起一停,频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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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9点10分,远处的大树在空中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绿桥。老街已经躲进了桥下的人流中,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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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11点50分,阳光重新占据了街面,零星几个老板在收拾东西,马路边还残留着一些菜叶,仿佛饭后嘴边的残渣。人群散去,有小孩子骑车自行车来,扭动着龙头,从街上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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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场是摊主们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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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沉入人流,捉到重回水中的鱼

赶场恢复了,熟悉的生活也回来了。镜头沉入人流,捕捉到了仿佛重新回到水中的鱼。

一个竹凳,一个背篓,面前一张半米宽、摆着两三样菜的地摊,一头白发、手持一根烟斗86岁的蔡爷爷走进了屈松的镜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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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爷爷一个人住,不打牌,平时会种种地,肩挑两桶水的步伐稍显迟缓。差不多每种半个小时地,蔡爷爷就会到树荫下,掏出烟斗吸上几口休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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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买卖,赶场也是蔡爷爷和老朋友聚会见面的日子。对于不用手机的他而言,赶场就像手机应用右上角的红点,会给他平静的日子带去一些盼头。赶场又恢复了,蔡爷爷和老朋友喝二两小酒的日子也来了。

“这次可能要拍1个月左右。”2015年毕业的屈松,之前前往新疆跟随哈萨克族牧民拍摄了3部纪录片,分别是《冬窝子》《在希望的原野上》《不只水草丰茂》。他把片子投到了广州纪录片节,片子版权收益目前两万多元。之后他前往北京一边打工一边旁听,继续提高自己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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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松

“之前就想拍,但一直拖着。”屈松表示,心里始终觉得反正家就在那,不着急。本来计划过年后又会出去的,但现在没有地方可去,正好有机会有时间,就拍了。赶场的时候,100米的老街上两侧,加起来差不多有100个左右的摊位。“人的状态、交易的门道、怎么讲价等都挺好奇”,拍几次后,会休息一段时间再拍,希望能拍到不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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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有介绍纸片的商品

▎人流中的小旋涡,比之前还要忙碌

赶场恢复了,屈松的镜头对准了重新“上班”的王嬢嬢。远的地方骑三轮车需要半小时,天不亮,王嬢嬢就出门了;近的地方就在门口,可以多睡一会儿。“各种秧苗,除了水稻的,还有西瓜苗、冬瓜苗、南瓜苗等”。上午卖苗子,下午打理菜地,秧苗在王嬢嬢胖乎乎的手里仿佛易碎的宝贝一样,一根一根捋好,放入箱内后,轻轻压实,生怕挤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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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其他的时候都有场可以赶。”每次肯定回答前,王嬢嬢都会加一个能持续一秒左右“哦”,除了柏桦街,王嬢嬢还要赶周围其他几个地方的场。有的是逢1、4、7赶场,有的是逢1、5、8赶场,还有的逢单逢双赶场的,除了每月31号,王嬢嬢每天都会去赶场,就像上班一样,生意好的时候能卖四五百元,差的时候能卖一两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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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场恢复后有人甚至比之前还要忙碌,冲王嬢嬢而去的人,在赶场的人流里形成了小小的旋涡。

除了卖苗子,王嬢嬢的摊位前不时会有人直接冲着她而来,或叮嘱或询问一番,看也不看地上的苗子一眼。除了卖苗子,王嬢嬢还在兼职劳务中介。在当地干了二三十年的王嬢嬢,街坊邻居的情况就像自己家一样清楚。“有些包地的老板会找我介绍人去干活”,同时想找活干的人也会去找她。

“都是免费的,哪好意思收钱哇。”王嬢嬢笑着说,有时候她忙着做生意,没接电话。他们要得急,就会去场里找她。“最近要人的电话肯定多撒”,平时赶场,可能一周有几个人找她,现在多的时候一天就会有几个人找她。

“哦,对,大家又都忙起来了”。王嬢嬢抬起头,看着镜头后的屈松。

红星新闻记者 叶燕 林聪

图片及视频由受访者提供

原标题:疫情让他久留家乡,他拍纪录片《赶场》见证成都老街复苏

编辑:韩钰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