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病致贫或者因病返贫的现象是非常多的，医疗负担是老百姓头上的一座大山，如果医疗负担这个问题不解决，共同富裕就难以实现。实现全民免费医疗，绝对是解决了民生的一个重大问题。”

2023年全国“两会”召开在即。此前，全国政协委员、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张其成已经连续3年就全民免费医疗提案。3月2日，张其成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今年，他将继续提交提案，建议从基层卫生机构开始逐步推进免费医疗。

▲全国政协委员、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张其成

红星新闻记者梳理发现，从2020年开始，张其成每年全国“两会”都针对全民免费医疗提交了提案。为何连续第四年建言全民免费医疗？张其成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实现免费医疗意义重大。

2021年12月7日，国家卫健委关于政协十三届全国委员会第四次会议第4768号（医疗体育类600号）提案答复的函曾提到，公共财政资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实行全民免费医疗所需资金，最终都是以税收或社会保险费的形式，来自于人民群众。答复提到，当前，我国面临经济下行压力，财政收入增速放缓，减税降费力度不断加大，加之人口老龄化进程的加快和医保报销水平的提高，医保支出规模不断扩大。在此背景下，财政和医保基金难以负担起免费医疗的全部资金。考虑到我国还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现实，财政支撑能力尚且有限，医保筹资水平还不高，基金支撑能力还不足，一段时期内暂不具备实行全民免费医疗的各项基础。国家卫健委表示将密切关注地方探索，及时总结提炼有关经验。

而在建议“全民免费医疗”的第四年，张其成的相关提案也更加成熟。张其成直言：“政府财政能不能负担全民免费医疗，是人们对这个提案最担心的问题；第二个担心便是‘万一实现了全免费医疗，医院里面是不是会拥挤不堪，大家都去看病了’。”

在今年的提案中，张其成对于“免费医疗造成财政负担”“免费医疗造成医疗挤兑”两个关键问题悉数给出了答案。

除了在全民免费医疗之外，张其成也是全民免费养老的支持者。在张其成看来，医疗问题和养老问题一样，需要个人、社会、政府三方面统筹解决，“和全民免费医疗一样，在个人缴纳合适的养老保险之后，由社会、政府统筹主导，逐步实现全民免费养老，也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必然选择。”但张其成同时强调，“最近网络上流传‘张其成说无论体制内外退休所有人统一发5000元养老金’，并不是我说过的话。”

造成财政负担何解？

“关键在于改变现有的医疗费用制度”

关于全民免费医疗可能造成的财政负担，张其成提到了去年最新公布的《2021年我国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统计公报》。

该公报显示，2021年全国卫生总费用初步推算为75593.6亿元，其中：政府卫生支出20718.5亿元，占27.4%；社会卫生支出33920.3亿元，占44.9%；个人卫生支出20954.8亿元，占27.7%。人均卫生总费用5348.1元，卫生总费用占GDP的比例为6.5%。

张其成说，卫生支出主要是政府、社会和个人三个部分，从统计公报的数据出发，如果个人的部分都由政府来承接的话，要多负担2万亿多一点。“但实际上账不能这么算！”

张其成介绍说，他曾请教了北京大学一位著名的教授。“我问教授，如果实现全民免费医疗，政府支出比现在支出要多多少？她回答说不增加钱，只要用好这个钱，反而不增加费用。”

张其成提到，全民免费医疗既不是个人完全不交费，也不是完全由财政负担，个人是要缴医疗保险金的。实际上全民免费医疗是一种保障水平很高、个人支付比重很低的全民医疗保险制度。全民免费医疗的关键是改变医院现有的医疗费用制度。医疗费用应该由财政资金和医保基金共同分担，患者看病的钱其实已经交给医保局，已经放在医保基金的大池子里了。

张其成表示，当真正实现了全民免费医疗，政府的支出是降低的，关键是“要用好这个钱”。

那么，要怎么用好这个钱？

张其成说，其实就是要统筹使用好医保基金和财政资金，采用“基本医疗保险先支付+财政兜底”模式，共同分担医疗费用，让医院、医生和患者都没有财务压力。这样医生和患者都不碰钱，医患关系不再是金钱交易的关系，而是纯粹的医疗关系，是抗击疾病的“同一条战壕的战友”。医生的任务就是好好看病，病人就是配合医生好好治病。这样医生有尊严，病人也没有后顾之忧。

张其成表示，免费医疗，并不意味着个人什么钱都不需要出，还是需要缴医保。医保基金是一个大池子，是给大家用的，要统一使用，统筹解决，谁有病谁使用，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真正的医保是个人缴纳了医保，就应该由医保基金统筹解决医疗费用问题。”张其成说，当然要想更好的医疗服务，也可以购买商业医疗保险。实际上医疗费用还是由个人、社会和政府来承担的。用国际上通用的标准来说，只要个人支付比重不超过20%，就算是全民免费医疗了。

张其成认为，民营医院可以盈利，但是公立医院是不能盈利的。不要把公立医院的人员工资、运营费用压给医院、医生，不能逼着医生去创收。医生要有尊严，要给他们应该有的、比较高的收入和奖励。医生的收入和用药、检查等费用彻底脱钩。“不能按创收多少钱来考核医生，要从医德和医术这两个方面来考核医生，要看他看好了多少病人，老百姓给了多少好评，然后决定这个医生的晋级、奖励、绩效。”

造成“医疗资源挤兑”怎么办？

“实行基层首诊、分级诊疗是关键”

张其成对红星新闻记者表示，在基层卫生机构首先实现免费医疗，是必要的，也是可行的。

“全民免费医疗，大家都跑到大医院去看病，这是不可以的。”张其成提出，患者看病要严格实行基层首诊、分级诊疗制度，急诊除外。首先在基层医疗卫生机构看病，基层医院、基层医生是防病治病的第一道大门。如果是小病就在基层解决，如果是大病就由基层医院转到大医院。不可以一个感冒就跑到三甲医院去，这样就避免了医疗资源的挤兑。要建立一套制度机制杜绝“小病大医、有病不能医、小病上大医院、大病进不了大医院”等情况发生。

张其成表示，他今年的提案，就是建议在基层医疗机构和中医医疗机构开展免费医疗试点。

“目前全国各地在乡镇卫生院、社区医疗机构看病的医保报销额度普遍都提高了，有的甚至高达90%以上。我建议在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实行免费医疗，减少就诊手续，拿药、治疗都不用交费，不必要先交费后报销，而是由医保基金支付。真正做到基层首诊，分级医疗。”

与此同时，张其成还建议，在全国中医类医院开展免费医疗试点，充分发挥中医药“简、便、验、廉”的优势，引导患者优先使用中医药和低成本的中医适宜技术，更好地发挥“中医治未病”的优势。

张其成表示，基层医院和中医院的免费医疗最关键之处还是要健全医保制度、明确政府职责，医保基金承担患者的医疗费用，政府承担基层卫生机构和中医卫生机构的运营费用包括医生的工资。

“要极大提高基层医生的医疗水平，让基层医生定期到上级医院进修学习，上级医院要定期派主任医师专家到基层医院轮岗。要大大提高基层医生和中医医生的待遇，不能考核他们创收多少钱，要给他们以尊严，这样才能留得住人，才能让他们发挥好健康第一守门员的职责。”张其成如是说。

红星新闻记者 王辰元 吴阳 北京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