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述
◎雷达
现在的年轻作家已很难写出这样深厚的作品
《白鹿原》出版于1993年,文学评论家雷达同年发表了评论文章《废墟上的精魂》,之后还曾出版《白鹿原(雷达评点本)》。他对京华时报记者说:“一个月前,我们通过一次电话,我先打过去他没接,后来他又打回来。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很小了,跟我说了说吃药的情况。他说主要是感觉舌头疼,说不清话,我听了之后心里很难过。”
谈到《白鹿原》的出版及评价,雷达说:“当时《白鹿原》刚出来还是有些争议的,特别是一些南方的刊物。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不同的声音逐渐淡化了。对《白鹿原》的认识和肯定在不断深化,它表现出来一种很顽强的生命力,并且以秦腔、话剧、电影各种形式走入人心。”
雷达认为,《白鹿原》是近30年来书写“乡土中国”最具代表性的文本,“这是个宏大叙事的文本,关于它的话题是说不尽的。这个作品的文化内涵很深邃,人物塑造也非常成功,在写作的方式上也是一种探索,是一种开放的现实主义,同时吸收了魔幻现实主义的一些东西。”有不少人把《白鹿原》比作中国的《百年孤独》,雷达称俄罗斯作家肖洛霍夫的《静静地顿河》对陈忠实影响也很大。
在雷达看来,随着中国社会工业化的发展,现在的年轻作家已很难写出《白鹿原》这样深厚的作品了。他痛惜地说:“对乡土认识这么深刻、这样深厚的作家,中国已经很少了,去世一位就没法再弥补了。他对中国农民的认识的深度和熟悉程度,以及达到的文化高度,现在极为少有了。”
◎孟繁华
作品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
1993年《白鹿原》出版后,《文艺争鸣》杂志的“争鸣圆桌”栏目曾刊发了三篇批评文章,引起文坛讨论。分别是:朱伟的《<白鹿原>:史诗的空洞》;张颐武的《<白鹿原>:断裂的挣扎》;孟繁华的《<白鹿原>:隐秘岁月的消闲之旅》。
孟繁华接受京华时报记者采访时回忆了当时的情景,他说:“当时《文艺争鸣》组稿,希望能听一点不同的声音。1993年正是人文精神大讨论展开的时候,也就是说,在改革开放深入发展过程中,社会上不同的价值观是一个博弈的过程。其实这个讨论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时为什么批评《白鹿原》?孟繁华说:“整部作品没什么问题,主要是说小说开始那段,写白嘉轩一生娶了七个女人。事实上,这和整个小说的主题叙事没什么关系,更像是迎合市场的一个噱头。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的声音成为主导。任何一部伟大的作品,都要经得住时间的检验。20多年过去,我们还在说《白鹿原》,这本身就说明它经受住了20多年的检验。直到现在,也很难说有超越它的作品出现。”
反观现在的文学批评界,似乎很少有“批评”的声音。正如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所说,现在开研讨会有点像“办喜事”。孟繁华对这种现象也深有感触,“现在无论是对作家本人,还是批评界,发出不同的声音是件很困难的事,这是非常不正常的现象。现在只要开研讨会,就是众口一词地说好。实际上,我们总体上对当下的文学创作是持否定的态度,但具体到每一个作家的作品,又说好到可以获诺贝尔文学奖,这本身是有问题的”。
《白鹿原》已成当代长篇小说绝响
陈忠实在《白鹿原》之后,没写太多的作品,但并不影响他的伟大。孟繁华说:“一个作家并不是写得多就伟大,像唐代诗人张若虚,他的一首《春江花月夜》就‘孤篇横绝,一首冠全唐’。应该说,《白鹿原》已经成为当代长篇小说写作的一个绝响,如果现在说哪部作品超越了《白鹿原》,说这种话让人感到为难。”前些年,陈忠实的一部短篇《李十三推磨》让孟繁华印象深刻,“这部3000多字短篇,写得实在是太好了,展现了作家的虚构能力,写得很悲切、很悲凉。”
谈到《白鹿原》对青年作家有何启示,孟繁华说:“我在一篇文章《乡村文明的崩溃与‘50后’的终结》中讲过,乡村文明的崩溃,并不意味着对‘乡土中国’书写的终结。比如《红楼梦》,这部中国最优秀的作品,恰恰是在几千年封建社会即将终结的时候出来了。现在都说‘乡村文明’的崩溃,它怎么崩溃的,为何会崩溃的,一个作家能回答这个问题,肯定是了不起的作品。但是现在大家都耐不住寂寞,都开始写都市了,还有几个人耐着性子去写乡土中国。我常说这是一种‘望乡’的写作,并没有深入到里面去。”
“陈忠实有着深厚的乡土生活的经验,他对‘乡土中国’的认知是非常深刻的。要不然,就不会有白嘉轩,不会有朱先生,不会有白鹿两家的纠葛,以及后来的革命部分。”孟繁华认为,“乡土中国”这一主题博大精深,我们的作家还远远没有完成,“现在的年轻作家应该继承陈忠实的遗产,深入去挖掘认知。把它当做挽歌来写也好,当做‘乡土中国’历史进程的符号来写也好,都应该深入去发掘。”
京华时报记者 田超
原标题:原上曾经有白鹿 人间自此无忠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