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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癌症旅馆”:患者“求生岛” 蜗居等医院床位

2016-12-29 08:10   来源: 华西都市报   编辑: 喻倩媛   责任编辑: 马兰

4月21日,北京,一名男子从癌症旅馆旁走过。

1月11日,癌症旅馆外挂着洗过的床单和被褥。

6月22日,黄阿姨展示自己的CT扫描片。她在2013年被诊断出直肠癌,从那时起为看病已经花费超过27万。

“我国医生数量缺乏,医疗资源向大城市集中。”中欧国际工商学院卫生管理与政策中心主任蔡江南对记者分析,“医生数量不能大量增加,基层地区医生的(行医)质量不能普遍提高”又与公立医院体制改革,医生收入改革、医生就业制度、医生能否自由执业、医疗定价等一系列问题相关。

对55岁的旅馆老板娘何淑静来说,只要医院不倒,一直有患者,她的生意就在。

北京大学肿瘤医院距她的旅馆不足500米。何淑静通过手机来电识别房客的来处,每个房间住着几个人,谁得了什么病,她一清二楚——比如,10号屋以前住着一个双眼皮大眼睛长头发的河南姑娘,“特漂亮,得了白血病。”化疗时,姑娘的头发直往下掉,何淑静劝她把头发剪了。后来,姑娘剃成了光头;还有一位来自山西的女教师,得了乳腺癌,在旅馆的监控视频里不时能看到她在打扫,她不喜欢别人把她当病人。

何淑静见过各种各样的患者:脾气暴躁的,不听医生嘱咐的,离开后再也没回来的……但这些房客差不多可以全部归为一类——癌症患者和他们的家属。

他们在这里等待,等待一张床位,或一份新的治疗方案。

北京聚集了全国的优质医疗资源。国家卫生计生委研究统计和抽样测算显示,2013年北京市内三级医院外来就诊患者达3036万人次,外来就医流动人口日均70万左右。“这个地方人都在求生”

从北京大学肿瘤医院出发,步行5分钟左右的时间,穿过公园,铁门,小区,拐几个弯就到了这片家庭旅馆。

清一色的自建平房,刷得灰白的墙壁,或是红色的砖墙裸露在外。

胡强在房间发了一会儿呆,便开始算账:路费来回600元,这里住3晚240元,加吃饭要1000多元,打了两支药又是200多元,“这一个月得好几千块钱”。

算了一遍,他沉默不语。生病的一年多里,他很少和家人说话,也不喜欢和旅馆里的其他人交流。

2015年9月末,59岁的胡强被诊断出患有淋巴癌,河北承德老家县里的医院治不了,女儿胡梅带着他到北京看病。“这边的医院才有法儿。”他看上去很疲累,吐出的每个字都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

紧邻着的另一个过道入口处,沈君正在厨房里给妻子煮清水面条。半年前,他带着妻子住进了这家旅馆。妻子得了黑色素癌,北京只有这家医院有相关的科室。

第一次带妻子到北京看病,沈君先是住在医院东边的旅馆,一晚180元,后来有人建议他住到南边公园的这家家庭旅馆。“有这个房(旅馆)给看病的人解决不少问题,跟前没这个房去哪里住去?这里算是最便宜的了。”沈君说。

他和妻子的对面房间,住着来自内蒙古的谢妙夫妻和她的父亲,房间一晚70元。刚开始,他们打算住二楼50元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谢妙腰疼,爬楼梯艰难,最后只能住在一楼。

今年8月11日,中秋节前几天,谢妙腰疼得厉害,后来到赤峰市医院相继做了CT、核磁、病理穿刺,结果为转移性腺癌。

“天啊,怎么可能,30多岁,癌症怎么会这么早发生到我的身上。”拿完报告单,她忍不住哭起来。“天天想着是误诊,寻思老天爷跟我开个玩笑呢。”

第一次来的时候,沈君房间的隔壁住着来自内蒙古巴彦淖尔的病友林妍,林妍只有22岁。渐渐熟悉以后,两家一起搭伙做饭吃,有次聊天,林妍问沈君:“你知道这个地方叫什么吗?”

沈君摇头。

“这叫癌症病人的‘求生岛’,这个地方的人都在求生,我也在求生。我给取了个名字,叫求生岛。”“不希望癌症旅馆被关注”

这片自建房共有六七家私人旅馆,住客多数是看病的患者和家属。外来者很难在这听到笑声,相反,传出来的有时是呜呜的哭声,有时是争吵声,还有病痛发作时的呻吟声。

旅馆老板娘何淑静见过各种各样的患者。江苏人何淑静24岁初来北京时,就住在这里。那时她在北京安贞医院里打扫卫生,“我啥都做过,只要是不违法的能养活孩子的事。”何淑静说话嗓门大,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一头卷曲的短发,脖子上挂着一个方型的小包,里面是她收来的房费和各种收据。

她是“二房东”,每个月要给房主交4万元的承包费。她并不是这儿最早开旅馆做生意的人——在中国最有名的肿瘤医院旁,这片房子却没有名也没有街道号,一群不愿拆迁的居民把这里出租出去,有一家人开起了旅馆,其他几家陆续也做起来了,接着他们联合起来,制定了生意规则,井水不犯河水,“病人有需要,我也能糊口。”

“我们这没有手续,要有手续你去住宾馆,这一片都是这样,给附近的病人和家属住的。”何淑静说,家庭旅馆并没有办理过经营手续。

到这儿住宿的客人甚至不需要登记身份证,直接交钱就能选择50元至120元价位不等大小不同的房间。小间50元一天,双人间70至80元一天,三人间80至90元一天,四人间100至120元一天。

尽管没有经营手续,可能有卫生、消防、治安等隐患,但因住宿费用比外边的酒店便宜得多,又邻近医院,客人源源不断,对他们来说,便宜是首要的,要省下钱治疗:“能省一元是一元,多活一天是一天”,有人甚至不希望“癌症旅馆”被关注——担心被报道后,这些旅馆被取缔,“到时让我们去哪?”

在观察人士看来,求诊癌症患者的临时住所是刚需,政府和社会救助力量应该介入,提供正规经营、价格适中的住所;而在取代“癌症旅馆”的住所出现前,对“癌症旅馆”不能一关了之,可以考虑纳入合法经营范围,并加强监管。

每天,何淑静会不定时出现在旅馆,笑盈盈地招呼房客,或带着新的客人穿行在幽暗的巷子里。她养的小狗趴在值班室的门口,主人没有时间管它,就任它在过道里窜来窜去。“不把他们当病人看”

整栋旅馆,只有李玲一个服务员。每个月,她从何淑静那里领取工资3000元。

她的日常工作是扫地洗床单,到医院门口发广告,招人住宿。“累死了,就我一个人。”闲下来的时候,她忍不住抱怨。她只在每个租客离开时打扫一次,这会,有房客到值班室换领干净的床单,李玲特别叮嘱他别弄脏了,房客点点头,抱着床单离开了。

她在值班室看起了电视剧,剧里的情节惹得她直发笑。

三年下来,48岁的李玲学会了看客人脸色,“有的人心情不好咱不问。”她有时会抱怨某个年轻房客没有礼貌,“一个四川的男孩有病来复查,每次来都住一个月,从来不叫大姐。”和患者聊天时,她一个劲儿劝患者想开点,“啥事别往心里搁,该吃吃,该玩玩。”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会一直在旅馆干下去,“公园是新建的,还没修好,这房子是改造的,不知道会不会被拆。”

每天,何淑静的电话和微信响个不停,订房的,续住的,问地址的。她的微信里,加的好友“全都是病号”。住进旅馆的,不少都是回头客。开家庭旅馆5年,何淑静有自己的待人法则:“不把他们当病人看。”

这里的房客,有的包月,有的住一年半载。有些患者实在拿不出钱,何淑静会宽限几天时间。“来到这里实在也不容易,都得花个几十万。”时间住得长的患者,她会酌情便宜一二十元钱。

举措

上海启动病床分类管理

医院护理床位依旧紧张

在一线城市以及省会城市,租房生意最好做的几个地方中,一定会有医院的身影。不少背着沉重行李的患者和家属,正是看中这里相对优质的医疗资源赶来,而医疗资源的紧缺加上巨额的医疗开支,让这些患者和家属只能“蜗居”在医院周围的癌症旅馆。

“癌症旅馆”在每个大城市里都很常见。目前,上海市政府正尝试将小医院80%的床位转为护理床位,帮助术后患者能在医院得到护理,但床位似乎仍供不应求。

2012年,上海一名父亲患癌症晚期的中学语文老师的信,引发了社会热议。这名老师在信中表示,自己的父亲先后在两家医院就诊,不过当病情稍微稳定后,就被要求转院,将床位让给其他急症病人。当时的上海市领导也看到了这封公开信后表示:“要在癌症晚期病人的关怀上,争取在制度上有所改进。”

上海已经启动病床分类管理,将二级乙等医院床位和市中心城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中的80%的床位转为护理(术后早期康复)床位。同时建立二级医院支援社区卫生服务机构的格局,让大多数常见病、多发病和诊断明确的慢性病诊疗分流到社区。但对这些还“蜗居”亭子间里的患者和家属来说,要住上医院护理床位,依然存在着不小的困难。

据《广州日报》、宗欣等

原标题:北京“癌症旅馆”的生意:患者“求生岛”,蜗居等待医院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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