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力备战9月的成马。
大川(左)永不停步,志在远方。
大川(右)在领跑的协助下参加比赛。
盛夏已过,秋老虎还在持续发威。8月的成都,雨水和阳光胶着,翻来覆去,搅拌着一团热气。
48岁的大川双臂端平,前后摆动。双腿大步流星向前奔跑。烈日下,汗水肆意地滚落,流经皮肤的每一寸接触面,泛着一层金色的油光。
上午10点30分的川大操场上,人并不多,偶尔会有踢球的成年人上来询问:“哥老倌,身体还是好嘛。”但是没有人意识到,这个看似正常不过的人,早在13年前,被医生确诊为视网膜色素变性。这个遗传性眼病,至今世界范围内都未能攻克。可即便看不清外面世界的色彩和光亮,大川在通过各种方式让自己的内心世界丰富多彩起来。跑步,在他看来,就是那个最公平的健康方式之一。
1视力死刑
坚持五年内退
提前进入到人生后半场
距离9月的成都国际马拉松越来越近了。
现在的大川,已经提前进入了成马备战时刻。每天跑三次,两天维持在5到6公里左右,其中一天要跑到10公里。
“我得提前进入状态了。”大川说,他现在训练的场地主要是家门口的成华区多宝寺公园。公园绿植多,以平地为主,缓坡都极少。一圈的长度约1公里多一点。这样的长度方便他计算距离。一般跑个5圈或者10圈,运动量就够了。最重要的是,在家门口训练,那些道路、一草一木都太熟悉不过了。这样,他就不需要专门再找志愿者来陪跑。
和先天性双目失明的患者不同,大川是比较特殊的那类视障患者——
13年前,当时35岁的大川在成都一家国有企业上班。前一天还在读报看书的他,经过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之后,第二天发现自己看不见了。“我本身就是500度的近视,当时以为是近视度数加深了。”心里存着一丝侥幸,正处在人生上坡阶段的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但是走遍了川内还有北京的大医院之后,医生给他的诊断是视网膜色素变性。作为一种遗传性眼病,截至目前,全世界都尚未找到破解这一难题的治疗方法。在很多业内人士看来,被确诊为视网膜色素变性,无疑是被判了“死刑”,失明是迟早的事。
“当时一下就绝望了。”大川说,自己心里的防线被击垮了。这意味着原本戴上眼镜1.5的视力要急剧下降,1米范围内,他只能分辨出男女;站在他面前,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曾经熟悉的朋友站在对面,也会变成他看不清的陌生人。最不能接受的是,早晚即将到来的失明。
求医回来之后,从内心,大川没有接受自己变成视障人这个事实。
大川依然坚持上班。用不了电脑,看不到文件,他一开始拿着放大镜,对着文件看。后来没有办法,只好求助于同事,请他们帮自己读出来。很多人疑惑,原本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通常这个时候,他会风轻云淡地搪塞过去,“不晓得咋个搞的,最近近视的度数又加深了。”
骗一骗同事,可以短暂蒙混过关,但是时间久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坚持了5年之后,他决定坦然地接受自己的疾病,告别原本的岗位,从单位办理内退。
“当时同事以为我是假装生病,好提前休息。”大川说,年纪轻轻就从国企退休,在当时很多人都不理解。但是国企的制度很严格,因病内退必须有体检证明。最后的结果出来,同事们才知道,他们熟悉的大川,因为视障,已经提前进入了人生的后半场。
2 黑暗跑团
第一次试跑
一公里下来感觉累瘫了
原本被判了死刑的人生,因为奔跑,再次照亮了大川的生活。
从公司内退后,大川开始认真思考了自己的后半生。目前,全中国视障人士从事最多的工作就是推拿按摩,他准备去考察下他们的生活。有一次,他偶然走进了家门口的一家盲人按摩院,并且亲眼看到了,确切的说是听到了一个双目失明的盲人,正在熟练地操作电脑。
这让大川觉得不可思议。慢慢接触了视障人群之后,他才知道,除了操作电脑、打字聊天。跟他得了同样疾病的人,有的是大学讲师、有的是律师……他们在各行各业,过得依然很精彩。也正是真正接触了视障朋友,让他开启了生活的另一扇门。他加入了位于成都的黑暗中对话体验馆,并且结识了一帮本地跑友,十几个人组成了一个团队,结伴活动,并督促彼此。为此,他们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黑暗跑团”。
其实最初加入跑团时,大川已经很多年没有跑过步了。记得很早之前,他是非常厌恶跑步的。800米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
第一次参加活动,怀着忐忑的心上场了。大川清楚地记得,那是在四川音乐学院的体育场,场地不大,一圈只有400米。在志愿者陪跑员的带领下,他小心翼翼地迈开了奔跑路上的第一步。即便是他的视力尚能模糊地看到,但是陌生的环境总是让人恐惧。
和志愿者的配合,一般都要提前磨合。那一次,他们的合作也并没有那么熟练。1公里跑下来,整个人就像累瘫了。“那个感觉太难受了。”而与身体的疲惫相对应的是,是内心的放松,在精疲力竭之后,那种精神上的释放。
这让一直试图在和因生病带来的负面情绪做对抗的大川,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每次跑团活动他都会积极参加,锦城湖、东湖公园、川大体育场等都留下了大川和他的小伙伴的足迹。
但是跑团每次活动,必须要提前组织,需要大量的志愿者和陪跑员,而按照目前成员的精力和时间,一个月只能安排一次集体活动。为此,大川尝试着自己训练自己。在他们家附近的多宝寺公园,经常能看到一个戴着变色眼镜,身材壮实的中年人奔跑的身影。
对于视障人士来说,跑步的路上有喜悦,还伴随着一系列的伤痛。轻则皮肉之苦,重则头破血流。斜刺里杀出的狗,突然跑出来的小孩儿,不平整的马路,这些对于大川和他的朋友们来说,都是定时炸弹。“所以对我们来说,如果不是熟悉的环境,必须要有领跑员在一旁带领。”大川说。
原标题:盲人跑者 生活不止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