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入狱
母亲烧掉七件漆器
他因银行盗窃落网
许反帝对自己制造的这起大案引发的轰动窃喜不已,不久,许瑞凤发觉了儿子的反常,她惴惴不安。她翻动儿子床下的木箱,发现里面藏有一个纤维布袋,打开一看,全是陈旧的丝织品和一些精美绝伦的漆器。
经历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把一部分文物放在省博物馆旁边的公园,一部分通过邮局寄回。至于7件漆器,她淋上汽油,付之一炬。
再后来,许反帝在另一起银行盗窃中落网,他承认了偷盗文物的事实。他被判处死缓,许瑞凤因包庇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
原湖南省教育学院高层专门开会研究处理“这一家人的问题”,副院长廖志成提出,李光荣为人诚恳,教学水平尚可,若一家三口都判刑,他们以后就没有了经济来源,不妨将李光荣“保”下来。1992年,许瑞凤因表现良好获假释,1994年,许反帝亦获假释。这期间,这对母子通了200多封信。
在妻儿服刑的十余年时间里,李光荣每月都要往来衡阳一次,他要在两所监狱分别探望妻子和儿子。他给妻子买水果,给儿子买资料和书,“风雨无阻,没一次落下。”
“ 心狱 ”
儿子/
病历上改名“李明德”:
叫许反帝的已经死了
许反帝在监狱里自学了电学知识,他会修电话机,也会修家里的保险丝。
李光荣希望儿子走上社会,但许瑞凤觉得,儿子还有一些余刑没有服完,万一又惹事,会新账老账一起算。于是,她包办了儿子的一切生活起居。她被开除了,她在学校附近捡垃圾,只为满足儿子爱喝刺激饮料的癖好。
许反帝似乎很胆小。为了帮助他重返社会,居委会给他安排了一份简单的夹报工作,相当于每月送他几百元的工资,但他不去。
许反帝受够了许瑞凤的控制,有一次看病时,他在病历上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李明德”,他说,那个叫许反帝的人已经死了,永不存在了。“这是他最勇敢的一次,但他终究没能解脱。”李光荣说,许反帝越来越封闭,他加固了房间铁门,从此与世隔绝。
母亲/
患“神经症”等多种疾病
晚上骂人影响左邻右舍
许瑞凤则开始了她愤愤不平的下半生。她痛斥丈夫和居委会某个女人或某个女学生有染,她不厌其烦地告诉她遇到的每个人,李光荣虐待她和儿子的“不争事实”。
她的控诉让邻居不堪其扰,甚至引来一墙之隔的中南大学宿舍区居民报警。一位女性邻居向她提出,要骂人可以,但晚上不要影响左邻右舍。安静了半年后她又恢复原状,她说:“你遇到这样的丈夫,你也会如此。”
为解开这家人的死结,2009年6月,居委会、警方、媒体等多部门联合,合力打开了许反帝的门。那是许反帝出狱后第一次站在公众面前,他的房间充满浓烈的气味,但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凌乱。他说,他丧失了一切兴趣,他的母亲对他不好,想害她,虐待他。他说自己十几岁就坐牢了,故而显得比同龄人蠢得多。
2009年7月6日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的一份疾病诊断证明显示,许瑞凤患有“神经症”等多种疾病。很快,这次轰动的拯救又回到了它的日常。
父亲/
只要好好活下去
僵局总会有转机
80岁的许瑞凤生活在“垃圾堆”里,她曾因包庇儿子获刑
12月8日,许反帝迎来51岁生日,却无人给他庆生。
同在屋檐下,李光荣却至少有一年没有面对面见过儿子了。他说,许反帝还有基本的社交能力,他能去菜市场买菜,每个月还能去居委会领一次属于低保户的粮油,“他并不是个精神病人。”
李光荣很忙,他订购了《参考消息》和《环球时报》,起床后,他就躲到附近的银行大厅里了解天下时事,随后去一趟中南大学食堂给许瑞凤打盒饭。晚上回到家,他准时在7点打开收音机收听《新闻联播》。随后,他要给许瑞凤烧开水、倒粪桶。与许瑞凤那老鼠成群的房间不同,他的卧房整整齐齐,那是一名副教授最后的尊严。
无论是居委会、学校离退休办、左邻右舍或那些纷纷年迈的同事,无一人说李光荣有过其他女人。许瑞凤口中这条“漏网之鱼”,在她生命的最后关头不弃不离。
许瑞凤至少向他提过8次离婚,“能离吗?没有我,她就死了。”金色夕阳照耀着李光荣脸上的老年斑。
熟悉李光荣的人发现,这个老头已经消磨了一个男人的最后一丝锐气。前两天有心理专家找到他,表示愿意提供帮助,他拒绝了,“我再也经不起任何一丝折腾。”
现在的状态,就是他这条漏网之“鱼”所理想的平静生活。他说,只要好好活下去,僵局总会有转机。
5日中午,许瑞凤又在阳台对着空气开骂了,习以为常的人们已经懒得去张望或偷听。而人们更关心的,是博物馆里那件两千年前就创造出来的素纱单衣。
原标题:红星新闻揭秘马王堆文物失窃案背后这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