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怀念失去的战友亲人
记:您在抗战中还有过失去亲人的经历?
张:1941年,我刚满18岁。在河北省企之县召开的一次地方和部队县团级以上干部会议上,认识了时任冀南军区四分区司令员的杨宏明同志,我们于同年6月结婚。那时条件非常艰苦,居无定所,但是对祖国的热爱和对日本侵略者的痛恨,把我们连接在了一起。
我们结婚仅10个月,1942年4月29日,日本侵略者对我冀南军区四分区驻地进行了扫荡。当天清晨,我和宏明同志被警卫员叫醒,报告说我军已被敌人包围。宏明顾不上我,立即指挥部队突围,我趁天还没有大亮之前,一个人跑出了包围圈。宏明同志却为了掩护地方机关干部和群众,在战斗中不幸身负重伤,最终不治身亡,年仅32岁。同时牺牲的还有分区政治部主任孙毅民等。
1945年8月13日,在我们党内、军内提前传达了日本投降的喜讯,八年艰苦卓绝的抗战终于胜利了,我们狂欢祝贺,喜悦之情难以言表。我想起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仇恨,自己遭殃”的抗日歌词。日本侵略者以害人开始,终究以害己告终,没有逃脱这一客观规律的惩罚。
2001年的时候,我去了邯郸市晋冀鲁豫烈士陵园,看望了宏明同志的墓。我还将悼念的花篮放在宏明墓前,上面写着:“深深怀念你,宏明同志。你亲密的战友张志健敬挽。”
享受幸福的晚年
记:您是怎样来到四川工作和定居的呢?
张:这又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了。1943年,在冀鲁豫党校参加“太行整风”的日子里,经人介绍,我与时任冀南军区机要科长的韩正夫同志相识相爱了,并于1945年5月结婚。后来,组织上为了照顾我们,将我从地方上调到了部队工作。
1950年3月,我28岁的时候,带着两个孩子,随正夫转业到四川自贡市民政局任副局长,结束了苦中有乐但却令人眷恋的军旅生活。之后又随正夫辗转于自贡、内江等地,后来到了四川省林业厅、交通厅等部门工作,并在成都定居。
记:您退休以后的生活是怎样的呢?
张:1980年,我正式退休。党和政府对我们这一批老同志非常照顾,给我的这些待遇,体现了组织上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一直很感谢我们的国家和党。
在日常生活里,我每天都尽可能地坚持早起和晨练,自己买早餐和做饭做菜,争取自己做卫生和照顾一些花草,尽可能做一些轻微的体力活,这样对自己的健康很有好处。正夫在世的时候,我每年还陪他去都江堰看望林业部门的老红军。1994年正夫去世了,接下来的10多年里,我仍然沿袭老习惯去看望他们,和他们以及家属叙叙旧,谈谈天,大家的感情都很好。
我的子女们都对我很孝顺,我很欣慰。目前我的大女儿已经退休了,现在在家里照顾我。我家现在是四世同堂,我享受着幸福的晚年生活。
采访手记
当我接到任务,要去采访一位已经93岁的抗战亲历者时,内心是非常忐忑的。一方面是之前从未采访过如此高龄的受访者,平时,即使是和我86岁的爷爷交流,我也常感力不从心;另一方面,我也对老人家的精力能否完成采访,对当年的事情是否记得清楚等,都感到有些担心。不过当我见到张老的时候,种种担心就已消除了一大半。
进门的时候,张老的一位朋友正好走出来,张老与她寒暄,声音非常洪亮,精神头很足。看到我们,张老非常热情地请我们入座,甚至还半起身与我握手,这让我颇有些“受宠若惊”。细细打量,张老面容清癯,精神饱满,谈吐非常有条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她的年龄,我很难想象面前这位慈祥的老人已经93岁,也很难想象她是一位在抗战中“巾帼不让须眉”的老党员。
在采访中,张老曾多次提到自己的老母亲。从她深沉的语气和微微发红的眼角,我能感受到她对母亲的思念与敬爱。她的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甚至没有自己的名字,只称张田氏。1930年张老的父亲去世后,是母亲撑起了整个家。母亲言语不多,但勤劳俭朴,除了料理家庭的收入开支、吃穿用度等大小事务,还非常关心子女的教育。
在1941年到1943年间,抗战进入到了最艰苦惨烈的年代,张家成了抗日军队干部战士和妇救会工作人员的秘密驻地,母亲要为他们的安全和生活四处奔走,极尽所能地为他们创造好的条件,甚至还要面对日军的抓捕。抗战结束后,不少在张家住过的同志追忆起张老的母亲,都感到深深的怀念与敬佩。1968年,母亲病重,因为多方面的原因,张老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这成了张老至今仍念念不忘的终生憾事。
张老退休后的生活是清闲和幸福的,儿女和孙子辈都非常孝顺。女儿退休后在家里陪伴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还经常带她出去走走。儿子们虽然工作繁忙,但也时常对张老的生活嘘寒问暖。她指着家里一个对开门的冰箱,笑着对我说,“这个冰箱是我儿子去年送给我的礼物,很好用,我很喜欢。”
原标题:张志健:抗战八年的烽火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