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附近的贫困山村,许多人靠卖肾赚钱,以至于出现了“几乎人人只剩一个肾”的“卖肾村”。今年4月尼泊尔大地震后,更多无家可归、没有生活保障的人踏上了卖肾这条“不归路”。
“嫂子偷走我的肾,地震偷走我的家”
“10年来,不断有人到我们村试图说服村民们卖肾。我从来都是拒绝的。”在距加德满都不远的哈克斯村,和丈夫带着4个孩子艰难生活的37岁妇女吉塔说。
随着4个孩子的相继出生,吉塔一直渴望拥有自己的房子。她最终被做“器官经纪人”的嫂子说服,在嫂子的陪同下,到印度接受了肾脏摘除手术。
手术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完成了,“我醒过来,感觉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3个星期后,吉塔带着20万尼泊尔卢比(约合人民币12600元)回到了家乡。她如愿买到一小块土地,并建起了房屋。
不幸的是,吉塔的房子——她用一个肾脏换来的房子——在今年4月25日的大地震中垮塌,这场灾难也让无数生活在山区的尼泊尔人无家可归。“嫂子偷走了我的肾,地震偷走了我的家。”如今,这对无家可归的夫妇已各自失去了一个肾,重建家园的梦想遥不可及。
然后吉塔夫妇并不孤单,在他们生活的那个被称为“肾谷”的村庄,几乎人人都卖过肾。和其他出售肾脏的村民一样,吉塔回村后成了当地人的“热门八卦话题”。致力于保护卖肾者权利的尼泊尔律师克里希纳·纳卡尔米透露,有人被社区排斥,在别人异样的眼光和避之不及的态度中变得失望和沮丧,就连他们的孩子也在学校被歧视;有些将肾脏卖出高价的人甚至遭遇谋财害命。
卖掉自己的身体器官
成了唯一的活路
22岁的赛达·塔芒是3个孩子的父亲,他在地震中被压碎了左腿,失去了劳动能力。“我来自山里,但现在在平地上都爬不动。我不知道该怎么养活母亲、妻子和孩子。”凯蒂·玛雅多处骨折、右脚脱臼。“我没法干农活了。”玛雅说,“我连站都站不起来,怎么拿锄头怎么收庄稼?”
“如果不能尽快得到适当治疗,他们以后就不可能恢复,这些伤害会造成真正的长期残疾。”非营利组织成员奥雷利·维亚德说。但对塔芒以及玛雅而言,活下去才是头等大事。
据《今日印度》报道,尼泊尔地震造成了2.2万多人受伤,这些伤者可以在政府的资助下免费接受手术和最基本的医疗护理。但出院后,当地只有极少数大医院有提供康复练习的物理治疗设施和专家。
对更多人而言,即使身体无恙也不意味着能活下去。漫长的雨季即将开始,山体滑坡的危险笼罩着生活在山区的人,任何损失都会立刻导致盘中的食物减少。走投无路之后,卖掉自己的身体器官似乎成了唯一的活路。
世界卫生组织统计,全球每年约有10000桩涉及买卖人体器官的黑市交易发生,平均每小时超过1起。非营利研究机构“全球金融诚信”报告指出,每年有7000个肾脏出现在黑市,非法器官交易产生的利润高达6.5亿英镑(约合人民币63亿元)。《每日邮报》称,地震后,越来越多急需用钱的尼泊尔人投向黑市,出售器官以渡过难关。医学专家预测,尼泊尔人卖肾的数量可能在未来几年翻倍。
卖肾换来的钱, 花在了路费和治疗上
器官贩子在器官产业链上有不同分工,有人专门接近受害者,有人专门制造相关文件,还有人负责陪受害者到医院。不是所有的器官贩子都有耐心等待村民同意,他们还会用绑架、欺骗甚至谋杀的手段获得肾源。
48岁的科纳姆被侄子骗走了一个肾,诱饵很简单:一份工作和稳定收入。这个诱惑对这个很久没有固定收入的中年人来说实在无法抗拒。在印度钦奈附近游荡了一个月后,科纳姆被侄子介绍给一群当地人,说是安排工作。有天晚上,他听到对方用印度语谈到了肾,第二天他就被送进了医院。“侄子说我有很多肾,不会有任何并发症,还说肾割了会继续长出来。”
村里有个黑暗的秘密:75户人家中都至少有一个成员卖过肾。有些人不像科纳姆是被骗去的,而是心甘情愿的。除了种地和饲养牲畜,当地农民几乎没有其他任何赚钱机会。从第一个村民在器官贩子那里接过相当于一年多收入的钱时,卖肾几乎就成了村里的时尚。
42岁的库马里愿意卖肾,唯一让她踌躇的是器官贩子承诺的费用常不被兑现,也有人在回来后发现,卖肾的钱大多被花在了路费和治疗上。科纳姆就是如此。他的肾卖了700美元(约合人民币4350元),但坐着大巴沿着蜿蜒的山路回到村子后,手里只剩下100美元(约合人民币620元),“一些钱用于手术后吃饭和买药,剩下的被我侄子买酒喝了。”
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虽然尼泊尔政府2007年就通过了禁止卖肾的法律,但警方的镇压只是让器官贩子潜伏得更深。
无知是器官交易
泛滥的主因
和多数尼泊尔农民一样,帕利亚尔靠卖牛奶和在附近农场打短工谋生。几年前,他曾在加德满都当过建筑工人,工头告诉他,如果让医生从他身上割下“一大块肉”,就能得到300万尼泊尔卢比(约合人民币18.6万元)的巨额酬劳。
帕利亚尔不知道,这块“肉”就是他的肾。“工头告诉我,肉还会长回来。”他接着说,“如果肉能长回来,我还能拿那么大一笔钱,何乐不为呢?”工头还承诺帕利亚尔不会有任何事,他还将得到美食和衣服,还能看电影。
无知的帕利亚尔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被送到了钦奈的医院。“手术时,我反复听到医护人员说‘kidney(英语的“肾”)’,但我不知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Mirgaula(尼泊尔语的“肾”)。”出院后,帕利亚尔只拿到了2万尼泊尔卢比(约合人民币1260元),不到约定数目的1%。器官贩子跑了。
回到尼泊尔后,帕利亚尔他身患泌尿疾病,背痛也越来越严重,他终于知道自己失去了肾脏,但他却看不起病。“如果我死了,只能寄希望政府会照顾我的两个孩子。我不知道死亡哪天会突然降临,只是数着日子过罢了。”
“器官交易泛滥的主因是村民贫穷无知,很容易被器官贩子洗脑。同时,这些村子离首都很近,交通便利。”律师拉坚德拉·吉米雷时说。卖肾者都是文盲,不知道切除肾脏的危害,他们对健康常识几乎一无所知,甚至无法理解这块“肉”为什么无法长回来。(高珮莙 周详)
原标题:尼泊尔 “卖肾村”每家都有人只剩一个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