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交通不方便,两口子几乎不下山,为张志才剃头,便成了景祥俊的分内之事
景祥俊给村民讲解森林保护
听景祥俊说要嫁给山里的农民,妈妈两天没有与她说话。
从县城回到80公里外的大包梁深山,景祥俊寻思,春节回通江过完年,妈妈不会同意她再回林场工作。妈妈最疼景祥俊,知道她身体不好,想留她在自己身边,然后在县城找个好小伙把她嫁了。
从情感上来说,景祥俊已经爱上了朴实的张志才,也爱上了这片神秘的山林。于是,她找到张志才:“干脆定了!就定到元月一号!”景祥俊说话的声音比掰包谷还干脆。
两人走了一整天的路,到平坝(诺水河镇)赶场,花了三十几块,景祥俊给自己挑了一件新衣服,又赊了些烟酒。1998年元月1日,在大包梁张志才用篾条敷泥盖成的老屋里,她摆了些酒席,把自己给嫁了。
那天,最疼她的妈妈没来。
相识
她护林遇毒蜂 他背她跑3公里山路
1997年3月,被正式分配到铁厂河林场时,景祥俊22岁。
在通江县米仓山的深山里,她就像一粒水蜜桃,被放进一堆干瘪皱巴的野核桃里。山下农村的壮小伙,总跑到山里来找活路。林场的工作人员有限,在砍抚育(修剪杂草杂树)繁忙的季节,林场顺便就雇佣了他们。
小伙们砍柴特别卖力,天热,脱光上衣,鼓突的臂膀被汗水浸得油光发亮。中午,食堂大爷送来一大锅白米饭,就着些素菜汤,姑娘小伙坐在地上一边聊天一边吃。有个小伙总喜欢朝景祥俊脸上看,每天吃饭的时候,总喜欢往她附近坐。有人说看到野鸡了,这个家伙却说,那野鸡肯定在等它家老公,所以才不走。有人说起黑娃子抓人,他说可能是惹到黑娃子的老婆了……
景祥俊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但又很有趣。有些时候,看到景祥俊砍抚育进度慢了,他跑过来,抡起膀子举起砍刀一阵猛挥,一大片杂树就被砍得干干净净。
一天天黑了,大家收工回到工区,年轻人们在坝子里跳起舞来,景祥俊坐在一旁看,那个小伙子也凑上来看,脸上堆着傻乎乎的笑。景祥俊忍不住问:“嘿,你叫啥名字?”那小伙平日里开着不荤不素的玩笑,这时竟突然有些窘迫,“我……我叫张志才……”
一天复一天,两个月过去了,两人熟络起来。
这天,景祥俊照例去向阳坪砍抚育。在灌木丛中砍着砍着,突然听到“嗡”的一声响!密密麻麻的毒蜂,像一团黑烟,瞬间包围了景祥俊。“葫芦包!”景祥俊大吼一声,本能地用双手去护头,但毒蜂拼命朝她脸上头上猛刺,景祥俊发出凄厉的尖叫!
毒蜂是要命的!毒蜂蜇人,一般旁人都不敢去救,因为那样只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几百米外,张志才正在挖药材,听到景祥俊的喊声后,丢了锄头,飞快奔过来。他扛起景祥俊,嗖地站起,朝林场总部飞奔。3公里的路,张志才背着七八十斤的景祥俊,一口气都没歇!打起吊针后,医生才长吁一口气:“还好你动作快哦,晚来半小时她就莫得命了!”张志才傻乎乎的站着,一句话没说。
景祥俊迷迷糊糊,挣扎着跟张志才说话。“这下恼火咯!抚育咋砍得完哦?”“你都遭葫芦包蜇了,自己好生输水嘛,有人砍。”
“我们都是分开砍的,各砍各。”“那我帮你砍!”张志才说完就走出了卫生室。
相爱
他不计报酬付出 她不嫌清贫扎根大山
景祥俊输着液,头晕乎乎的:忽而感觉躺在张志才的背上,忽而又看到葫芦包乱飞,心里一阵恐惧……
很快又到了下午擦黑时分。张志才又跑到卫生室,老工区长李承德让他帮忙,把景祥俊扶回工区房休息。路上,张志才扶着景祥俊,不知说什么好,想来想去说:“抚育砍得差不多了。”
“你二天(以后)还来不?”景祥俊问。“你抚育分了好多?”听完景祥俊的问答,张志才马上有了底气,拍拍胸口:“那莫事!我帮你砍!”
“要钱不?”景祥俊有些担心,因为自己一个月只有几十块钱,没钱请临时工。
“不要钱!”张志才的回答格外有力。……一个姑娘,在这样充满危险的深山里,突然有了依靠。晚上,景祥俊有些失眠。
此后,张志才经常来帮忙,奇怪的是,他再也不开那些荤玩笑了,有时说话还脸红。
景祥俊跟张志才正式恋爱了。张志才领着景祥俊到山下的家里。景祥俊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什么家啊,几根木头,支撑起屋顶,木头之间,用篾条编成篱笆,再敷上泥,就成了墙壁。家里什么都没有,屋子正中一个火塘,吊着一个黑漆漆的鼎罐。
张志才搓着双手,憨厚地陪着笑脸:“你看,我屋里就是这个样子……”景祥俊马上接过话:“这些都莫来头(莫关系),只要我们努力,以后啥子都有。”
从此,在山林里,景祥俊不再是一个人,她走到哪里,张志才跟到哪里。巡山的时候,景祥俊唱着歌,蹦蹦跳跳像个孩子。她跳到石头上,朝空旷的大山吼嗓子,张志才站在近旁,傻笑着盯着景祥俊看。
分到砍抚育的任务,张志才跑来,三下五除二砍完;分到养路的任务,张志才背起背篼,几下就把石料铺到地上;育苗的季节,张志才放下农活,听着景祥俊的指导栽种……他们听着林间的风声,看日出日落,看云海茫茫,他们给绿皮树取名青蛙树,他们给弯腰走路的虫取名衬衬虫,给不认识的蘑菇取名大脚菇……
张志才成了不拿工资的义务护林员。景祥俊有工资,八九十块钱。
但他们拥有彼此,大包梁清贫而美妙。
原标题:深山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