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祥俊用斧子劈柴,生火做饭
巡山的午饭就是自家烤的干饼子,丈夫特地在饼子中间加了些白糖。
自嫁
买件衬衫作嫁衣 她的婚宴母亲缺席
1997年底,他们决定结婚。张志才征求父亲意见,父亲自然欢喜:这么穷讨个老婆实在困难,况且别个姑娘是吃国家饭的,长得还这么漂亮。
11月底,景祥俊回到通江县城。妈妈张才碧看到女儿回来,既惊喜又担心:“你咋回来了?山上不习惯啊?”
“不是的,我给你们说个事,我准备结婚了。”景祥俊笑嘻嘻的,掩饰着羞涩。
“跟哪个结?”张才碧也笑了,觉得女儿逗自己开心。“我们高头(上面)那个。”“高头哪个?”“张志才。”景祥俊回答简洁干脆。张才碧的笑容凝固了,女儿不像是开玩笑。“啥子文化?家里是啥样子?”她语气急促起来。
“小学文化,穷。”景祥俊有些不快。“那不准结!”张才碧有些生气。母女俩从此无话,相互都赌着气,互相不理。四个女儿,张才碧最牵挂就是老三景祥俊,她身体生来羸弱,多病,长得也乖巧,让张才碧最心疼。她想等女儿在林场上两年班,就回到县城再找一个吃国家饭的人嫁了,女儿也就有个依靠……她想不通,女儿为什么非要嫁给一个大山里的农民。
景祥俊呢,觉得张志才持家、懂事、会逗她开心。她认为妈妈不尊重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一来就问张志才的贫富、文化,这让她心里憋得慌。
两天后,景祥俊从县城回到林场。看着熟悉的一切,她觉得这里才是她的家。站在山顶望着山下,她长吁一口气。
张志才跑来,想问回去商量的情况,可看着景祥俊的脸色,他又不敢问,心里打鼓。景祥俊发话了:“干脆定了!就定到元月一号!”景祥俊说这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知道,等年底春节回家,妈妈就不会再让她回林场工作,那样她就跟张志才分开了,她必须在春节前把自己给嫁了。
说定了日期,他们开始准备结婚。1998年元月1日,在大包梁山脚下张志才的家里,景祥俊摆了几桌酒席,请了附近一些村民和林场的同事,穿上自己买的嫁衣,没有彩礼,没有嫁妆,就这样把人生大事给办了。
结婚那天,妈妈没有来。
记/者/手/记
幸福只有她知道
苟明新闻报道上网,总会有褒有贬。作为记录者,我们不能左右读者站在哪个角度去看问题。
这些天,景祥俊的故事被报道后,引起了很多人关注。网络点击量几千万人次,十多万人评论。几乎所有的人,都把溢美之词、感动、赞赏和祝福给了景祥俊。
对于读者的反应,我们非常意外。是的,景祥俊物质财富非常贫乏——大山里有什么钱赚呢?但她在守护着这片大山,心里踏实而坚定。追求纯粹而美好,就像她的年轻貌美、淳朴爱情与美丽的米仓山一样,自然而空灵。
“我留在山里,一来这是一份正式工作,二来父母都曾在林场工作,现在护林员越来越少,我有守山的责任。”
“从县城到了林场,我呼吸都顺畅多了!要不是在林场,我身体这么差,可能早就死了。”
打动读者的,正是这些朴实的话语,还有她简单宁静的爱情,以及对长江上游生态保护默默无闻的坚守和奉献。
信息时代,各种讯息碰撞交汇,让这个世界浮躁而复杂。在城市的喧嚣中,我们很难反观自我,很难想起远方的家乡,很难想起过去的单纯。我们也曾像景祥俊一样:有自己的理想,追求单纯的爱情,过纯粹的生活……
可在生活的反复、在为生计的忙碌中,我们被虚妄的财富遮蔽了眼睛,我们被城市的浮华蒙蔽了耳朵,我们忘记了那份纯粹,忘记了大自然的美好,忘记了坚守和理想。而人类对自然的攫取,也让我们得到惩罚:破坏了生态,呼吸着雾霾,遭遇着洪水泥石流……
于是,在景祥俊出现后,我们看到了自己的初心,看到了她的工作对于我们环境的改变。她带给我们的精神财富,不可估量。
有人在网上评论:她辜负了自己的年轻美貌。是的,景祥俊年轻时确实漂亮,但怎样才不算辜负年轻美貌?
叔本华说,“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能满足便痛苦,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有人害怕贫穷,拼命挣钱,挣到钱了,又觉得无聊和抑郁;有人不甘寂寞,可灯红酒绿后更加空虚……何处是年轻美貌的修行?
在远离城市的米仓山南麓的深山老林里,景祥俊和张志才,相守相知,无欲无求,看护着彼此,看护着山林。18年,平淡安详,清苦也奈何不了他们。幸福,一定是行为和结果满足了内心预设的尺度。
景祥俊是幸福的,她有真爱,有事业,有家庭。她,并未辜负当年的年轻美貌。
我想,这大概就是网友点赞的原因吧。但这一切,在大包梁巡山的景祥俊并不知道。因为在大山深处,她连网都上不了。
华西都市报记者苟明肖茹丹谢颖摄影谭曦
原标题:深山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