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年排出118亩安全田
王开学在水池边仔细打磨着镰刀。妻子说,这是11年来,他每天清晨出门前必须要做的事。
从家里出发,沿环村路向西南进入山区。王开学介绍起这段路的由来,“我们现在走的路,是当年部队修的,为的是往山上阵地运补给”。
在一处路面稍宽的位置,王开学放缓了脚步,“军队修的路就到这儿。后面的路是我自己开的,直通到我那块田里。”他说,开这条路是为了能让车通到田边,“耗时1个多月,也曾遇过地雷,有60多颗吧,很快就排掉了。”
在经过一处写有“雷区危险”的石碑后,放眼被薄雾笼罩的山坡,一排排玉米秆、咖啡树、黄花梨树苗映入眼帘,与周围的荒草丛生形成鲜明对比。
王开学回忆,2004年,他就是从这个地方开始排雷的。起初,他每接触一颗地雷都会害怕。每当妻子问他去哪,“我都说山上有块儿地能种,根本不敢提排雷的事。如果说了,老婆肯定不能让我冒这个险。”
直到他成功开出了好几亩田地,才把妻子带来,“当时她看到成堆的地雷堆在地上,(吓得)都不会走路了。”
王开学望向山顶,“上面就是战时双方反复争夺的山头。”他排雷的这片区域,则是当年我军的“08阵地”。
战争后期,由于向南几百米就是国境线,为防止敌人小股部队的秘密渗透,阵地上布设了大量的地雷,“主要是72式反步兵地雷,密度非常大。”
为确保开辟的田地绝对安全,王开学在排雷过程中,把每寸土地都翻了五六遍,翻动的土层平均深度超过30厘米,“一点儿可疑处都不能放过,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甚至搭起一座小木屋,扎根于雷区。经过11年开垦,这块山坡上的田地不断向东西两侧和南侧的中越边境延伸,总面积已达到118亩。此间,他排出的地雷总数已无法准确计算,“四五千颗肯定是有的,光是开始的一小片地,排出来的雷就装了整整6个大背筐。后来被我挖个坑,放里面一把火烧了。”
在这片从地雷阵中硬生生夺回来的土地上,王开学先后种起了玉米、菠萝、咖啡等作物,后来又添了黄花梨树,“不期待马上看到效益,只希望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片干净的土地。”
勇者手下的精细活
记者跟随王开学来到田地西侧的一片山坡,枯死发黄的杂草和刚刚长出的新草交织在一起,覆盖在土地表面。仔细观察,裸露在地表或半截埋在土里的地雷到处都是,令人不寒而栗。
王开学说,大约在两三年前,他在这片地上喷洒了除草剂。“想排雷先除草”,这是他在多年排雷过程中摸索出的铁律,“目的是让上面的荒草全部烂掉,让地雷充分暴露出来”。
“看得见的(地雷)只是一小部分,多数都埋在土里呢。”说话间,王开学已走到他开辟过的道路尽头。他提示身后的记者,“千万不要动,前后左右的草地里都是地雷。只有这条路是安全的,不要乱踩”。
王开学所说的路,其实就是他先期探查摸排过程中挖出的土坑。它们隐藏在荒草之中,面积只容成年人双脚站立,若不经仔细查看,很难与周围地面相区分。
他走到最前面的一个土坑里,俯下身,抽出腰间的镰刀,用刀尖在面前的地面上轻柔迅速地刨着土,“这个必须要轻,下面有雷的话,太重了直接就会炸掉。”
他说,当年布雷时,战士们用工兵铲撬开土皮,“铲子不撤走,直接把地雷放在下头,再盖上土皮。”伴随数十年风吹雨打,有些地雷露出地面,有些则被泥土掩埋,“加之这山坡,当年整个被越南炮弹炸过一遍,地雷埋藏的深度更不好估计了。”
因此在探雷时,需要对土层做出准确判断。如果是当年的“本土”,则需下挖30厘米左右探查。“如果是被炮弹炸起的泥土覆盖了,就要挖得更深。”
在此后的半小时里,记者踩着王开学探查过的土坑,一步步来到一块大石头前。在此期间,他不断提醒记者,两脚踩在土坑中不要乱动,甚至两个坑之间仅20厘米宽的地面也不许触碰,“如果中间有一颗雷,不用踩实,我们俩就报销了”。
就在这块大石头下,王开学用镰刀轻轻刨出了5枚集中在一起的地雷。镰刀尖每次与地雷接触,都让人心头一紧,“这种密度的地雷,需要人精神高度集中,稍有差池,一切都完了”。
原标题:边境线上的扫雷人云南八里河村民间“排雷专家”11年扫雷数千颗造百亩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