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朝荣在细心地为村民检查病情。 本报记者 衡昌辉 摄
□本报“新春基层”特别报道组
2月11日发自江油市厚坝镇犀牛村
正月初四清晨的郭朝荣一家,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69岁的何群蓉的女儿来了,说老人感冒没好,还得赶在中午走亲戚之前再输一次液。匆匆刨了两口饭,郭朝荣疾步走向200米外的江油市厚坝镇犀牛村卫生站——他,是卫生站里唯一的医生。
打开门,郭朝荣麻利地给老人挂上输液袋,又从里屋搬出一台电暖器,放在老人脚边。
卫生站的一天开始了。
老村医新纠结
上午9点过,64岁的杜孝华走进了卫生站。“郭医生,我眼睛不舒服。”“你这是结膜发炎,我给你开两天西药。”
郭朝荣家祖祖辈辈都在村里行医,到他已是第七代。“我父亲是老中医,最擅长治疗眼疾,他过世前把这些医术传授给了我。”
杜孝华老人是眼疾,为何开出的不是祖传的中药方子而是西药?面对记者的疑问,郭朝荣释疑,原来,当地一些村民忌讳春节期间在灶台上熬制中药。对此,土生土长的郭医生自然了如指掌。
杜孝华刚离开,邻村77岁的冯秀英婆婆又来了。为了看病,她舍近求远硬是走了40多分钟,专程跑到这里,“郭医生医术好,还从来不关门休息,我不怕走冤枉路。”说起郭医生,老人有说不完的话。
才10点过,不大的卫生站,已有五六位前来看病的村民。郭朝荣连忙招呼站在门口的女儿进来搭把手——32岁的女儿,如今也继承父业,在浙江金华当上了医生,这次春节回家,正好成了老郭的编外助手。
老郭的妻子也没闲着,“啪”地一下按开电视,电视剧《琅琊榜》一出来,一屋子的人终于安静下来。
老郭一个人忙碌在诊台、中西药柜之间。从1976年当上赤脚医生以来,在这个位置,他已经待了将近40年。40年来,卫生站经历了从集体合作医疗到个体自营,从自负盈亏到公益性质承担公共卫生服务的变迁。
村里人说,现在谁也离不开郭医生,不论刮风下雨、夜半三更,只要谁生病了,给郭医生一个电话,他一准到。妻子说,这几十年老郭从来不敢在冬天把毛衣脱了睡觉,就怕谁又要半夜叫诊。
今年春节,已经好几年没有来过丈母娘家的女婿来了。此行,女婿有个重要任务,就是劝说老郭把卫生站的事辞了,“跟我们去浙江,安心养老,实在闲不下来,到医院药店坐坐诊也行,肯定比这里轻松。”
对于女儿女婿的劝说,老郭却总是说“再等等,再等等”。老郭说,家里七代人都在村里行医,不能到他这一代就断了。
老村医新考验
临近中午,就诊的病人陆续离开。妻子打扫了院子,领着女儿女婿回家做午饭,郭朝荣却背起十多斤重的药箱、手拿档案册,走向十几米之外的徐成秀家。
这是附近唯一一户没有贴外墙砖的人家。郭朝荣说,这家的儿子得了脑瘤刚做完手术不久,老母亲又有糖尿病,到卫生院不方便,他必须上门巡访。
推开门,郭朝荣叫了一声“徐婆婆”,便快速走上楼梯,伸手去扶着老人一同下来,“您慢点,手要抓紧扶手。”
从角落里拖了两根凳子,郭朝荣开始给老人量血压。
郭朝荣说,村里有180多名高血压、60多名糖尿病患者,每个季度他都要上门测量一次,做例行检查。为了查饿血,大多数时候,天还没亮,他就得起床,一家一户地走访。
加班,对于这位村医来说,已是家常便饭。然而,最让老郭头疼的,却是那台电脑。按要求,郭朝荣要为村里2300多位村民全部建立健康档案,为重度精神病、高血压患者、0—6岁儿童等特殊群体建立专项档案;每天的药方,也要逐一录入电脑,上传全省统一的平台。
对于只有初中文化的郭朝荣而言,操作电脑可成了难题。不得已,年过5旬的老郭只得请教隔壁小学的老师学习计算机。如今,郭朝荣已能熟练地制作电子健康档案,但仍习惯使用手写板,“输入量太大了,一年要用坏一个手写板”。
记者手记
期望村医“后继有人”
采访间隙,郭朝荣的女儿郭婷婷跟记者忆起一件旧事。去年,郭婷婷和母亲合谋,把父亲“骗”到金华去住一阵,“希望他就此待下去,不回来了”。谁知,才过了几天,老郭就悄悄买了两张火车票,拉着老伴又回到犀牛村。
对于老郭的固执,家里人很不理解。老郭却跟记者说起另一件旧事,他说,村卫生站以前还有三个医生,后来,另外两个走了,就剩下他一人。“如果连我也走了,全村的人生病了咋办?”
另一件让老郭忧心的事,是后继无人。“每年参加市卫生局组织的乡村医生继续教育,屋里坐的全是五十岁以上、甚至还有古稀老人,再过十年二十年,咋办?”说起这些话,老郭有种负疚感。
随着政府对基层公共卫生支持力度的加大,去年,老郭领到人生中第一笔5万多元补贴。今年1月,绵阳市又出台了关于进一步加强乡村医生队伍建设的实施意见。他希望,未来的村医职业有更多吸引力。(本报记者 林卫 胡敏 钟振宇)
原标题:一位乡村医生的新年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