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4日，成都52中，“阳台男孩”已加入学校足球队
还记得那个睡在阳台上，8小时遭父亲暴打17次的“阳台男孩”吗？两年前，成都商报曾报道了“阳台男孩”的悲惨遭遇，引发社会的广泛关注和同情。
两年过去了，那个人见犹怜的孩子，如今变了模样——不仅改掉了一些毛病，还成为校足球队的队员，拿到班上的“最佳进步奖”。
“阳台男孩”蜕变的背后，是学校教师、志愿者组织始终如一的努力……
“阳台男孩”这两年
拿到班级颁发的“最佳进步奖”
入选校足球队 “长大了想踢足球”
3月24日下午，微雨。成都市52中的球场里，16岁的阳阳（化名）第一次穿上崭新的球服，和校足球队的其他队员一起训练。与两年前蜷缩在阳台上瘦弱、矮小的形象不同，阳阳长高了近20厘米，身体也壮实起来。因为年龄大，长得高，班上的同学都叫他“大哥”，“大哥，把球传过来”、“大哥，再来一次”，球场上，这样的称呼接连不断。而对于阳阳来说，他貌似也很享受这个称呼，脸上洋溢着笑容。
下午3点，学校的足球教练刘成曦为孩子们带来了崭新的球服：浅绿色的球衣，黑色的短裤，白色的足球袜。少年们哄笑着换上球衣，第一次穿着崭新的球服训练。
“组建校足球队时，我一眼就看中他了。”刘成曦指着阳阳说，“他个子高，身体壮实，是打中后卫的理想人选。稍微遗憾的是，他以前没接触过足球，底子太薄，现在技术还太差，还要加强训练。”
但刘成曦看得出，这个娃娃对足球是喜欢的。训练还没开始，他已在操场上奔跑，和队友练习控球。现在，刘成曦正在加紧训练这支足球队，今年10月，他们将代表52中参加首届全国工读学校中学生足球联赛。
阳阳对足球十分热爱，训练间隙，成都商报记者问他，将来想做什么，他考虑了一下，说，“长大了想踢足球。”对于现在的状态，阳阳觉得很“开心”。“在学校里交了很多朋友，大家都对我很好。爸爸也没再打过我，他现在一般两三周过来看我一次。”
阳阳的转变，不仅是在运动方面。今年1月，临近学期末，由于一年多来在学校的转变，阳阳获得了班级颁发的“最佳进步奖”。“颁奖那天，他父亲也来了，亲手把奖状交到了阳阳的手上，父子俩都为这个进步而高兴。”阳阳的班主任卢老师说。
而阳阳在日常学习中所获得的表扬和鼓励，则更为频繁。“我们班上成立了一个‘致远基金’，对受到表扬的同学会发一个棒棒糖，一年多以来，他获得的棒棒糖有二三十个。”卢老师说。
变
从“斜眼看人”到“和父亲并排走”
辍学、流浪 曾经的问题少年
2014年9月，阳阳刚来到52中时，给大家留下的印象，与现在完全不一样。
“他看人都是斜着眼看的，不会拿正眼看人，与其他同学都相处不好；他认为读书没有一点用处，还不如他去社会上流浪；他还觉得父亲是他的仇人，父亲对他来说，还不如一些朋友重要。”卢老师说。
给卢老师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每次阳阳的父亲来学校接送他时，两人走在一起的样子。“总是父亲走在前头，他远远地跟着，两个人也不说话，没有交流。这段距离，也是父子间心理和情感的距离。”
而在其他同学的眼中，这个刚转来的新同学不喜欢和人说话，时不时还要冒些狠话，“如果有人惹到他了，他还会说放学后我叫上几个兄弟，打你。”
这个男孩难以融入集体，他坐在班上的最后一排，很少有朋友，而由于六年级时的辍学和流浪，他的很多作业也不会做。“他的数学和英语很差，很多作业不会做，他就抄别人的。”卢老师说。
阳阳的一些不好的行为习惯，在之前的生活中也屡有体现。他曾因调皮用石头将邻居家的小狗打伤，晚上偷偷溜出去“耍通宵”，拿着打火机差点将别人房子点燃，还曾向低年级同学“借钱”。他的父亲之前在接受采访时也称，之所以用暴力手段来对付儿子，是因为“没有办法，说又说不听。”
有朋友了
还和父亲笑着同行
在卢老师看来，这些不好的习惯是能够纠正的，改变阳阳的关键在改善他和父亲的关系。“阳阳不信任父亲，他的父亲也只看到娃娃的缺点。两个人都按自己的方式在做事，没有交流，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卢老师说，为了缓解父子俩的关系，他做了不少工作。“我们给他父亲说，阳阳虽然有很多缺点，但不能只看到缺点，要看到娃娃的优点，并且每当孩子有一点进步的时候，都要鼓励，这样他才会越做越好。”
如何让自卑敏感的阳阳融入群体，也是卢老师面临的问题。“有一次，我们让他去图书馆取东西，要经过女生宿舍，他扭捏半天不去，说：‘我觉得自己长得太丑了’。我就给他说，美与丑是主观的概念。美丑不光看外在，也要看内心。只有自己觉得自己美，才是美。”卢老师还让同学多关心阳阳。“有些学生主动把衣服送给他穿；有些学生邀请他去自己家里玩。慢慢地，他和大家熟了，就能融入进来了。”
入校一年后，卢老师发现，阳阳和父亲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之前都是一个走前头，一个远远跟在后头。现在父子都是挨着走，也要说话了，有时还能看到阳阳脸上有笑容。”今年1月，阳阳获得班级“最佳进步奖”时，学校把阳阳的父亲请来，“目的就是让他见证娃娃的成长和变化，改善父子关系。”而阳阳在学校也有了更多朋友，“他有几个耍得好的朋友，还会跟大家开玩笑，不像刚来时动不动就说脏话，甚至动用暴力。”
扶
公益组织隐身背后
借活动帮他融入环境
从2014年4月媒体报道“阳台男孩”开始，成都云公益发展促进会的志愿者们，一直试图帮助阳阳。但这种帮助，一直隐藏在背后。
2014年9月，志愿者们在52中第一次见到了阳阳，但这次见面并非单独会面，而是“伪装”成参观班级的名义。第一次会面后，志愿者们分析了阳阳的现状：“不拿正眼看人，说明他对外界排斥，没有安全感；同学关系糟糕，对老师同学怀有敌意；有暴力倾向，但又对外界保持恐惧。”根据初步判断，志愿者们制定了一个计划：决定对全校所有的学生进行志愿辅导，但重点是“阳台男孩”，要让他参与其中，并获得帮助。
第一轮公益服务进校园活动很快开始，这是一个应急救援培训。培训中，阳阳几次被叫到进行示范，在分组中，他被安排在最醒目的位置，他还被分为组长，“要帮助他，但不能明显地给予帮助，要让他融入到整个环境中来。”这样的公益活动开展过多起，包括环保教育、小动物保护等，“大部分项目，都会把阳阳往里面放。”
云公益发展促进会秘书长傅艳认为，通过参加这些活动，能够让阳阳更快地融入周边环境。傅艳说：“就像打游戏，主角是他，我们只是在背后悄悄地给他加点血，给点装备，拿点秘籍，最后他成功了，我们在背后喝两声彩。最终我们会不留痕迹地退出。他需要感恩的不是某个人，某个组织，而是整个社会。”
就在大家为阳阳一步步适应学习和生活环境高兴时，一个消息传来：阳阳再次离家出走。2015年10月，阳阳再次离家出走。这是自2014年以来，他第二次离家出走。据傅艳回忆，当时阳阳在出租房内看电视，结果电视冒烟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端盆水朝电视淋下去。“这时，刚好大人回来看到，认为他故意捣蛋。他也觉得自己被误解了。”
就在大家四处寻找无果时，几天后，阳阳主动归来，重新回到学校。对于阳阳主动回来，云公益志愿者杨玲认为，阳阳对待自己和社会的审视都有了变化。“这一次，也许他想了几天后，还是能感觉到整个环境，包括学校、志愿者等对他的善意，而且通过一些公益培训，他的抗逆力以及处理复杂情况的能力比以前更强，所以才主动归来。他思考问题的方式正在逐渐正常化。他已经从以前的问题少年，慢慢向一个普通学生转变。”
未来
他虽有一些变化 大家仍需努力
“不希望他多优秀 感受社会善意才重要”
2014年4月，在媒体报道阳阳的遭遇后，昆明网友“紫藤花”就注意上了阳阳。她多次致电成都商报记者询问阳阳的情况，给阳阳寄了一箱书，还给阳阳及其父亲分别写了一封信。“我也是一名母亲，看到这样的情况很痛心，希望能帮到孩子。”今年1月，“紫藤花”还带阳阳到昆明的家里过年。
“去了10多天吧，在那边过的年，还去很多地方耍了。”阳阳说。对于这次旅行，阳阳的感觉很好。“那个阿姨对我们很好，她希望我在那边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她也希望我能感受到母爱。”
而“紫藤花”对阳阳的印象是“学习还是不太用功，太贪玩”，她希望阳阳今后能“读书更用功，有个好的未来，希望他爸爸能好好待他，让他健康快乐成长。”
这与卢老师的看法相同。“虽然阳阳有一些比较明显的变化，但还是有一些问题，一些身上的坏习惯仍有体现，我们大家都要努力。”
而在云公益发展促进会秘书长傅艳看来，这种努力不一定能得到孩子的回应，但这不重要，“我们的努力，不是希望孩子今后能有多优秀，做出多么大的成绩，而是让他在不经意中感受到这个社会的善意，相信身边的人，这才重要。”
成都商报记者 胡挺 摄影记者 王勤
原标题：成都商报两年持续关注 “阳台男孩”蜕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