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开蒲考察线路示意图
威尔逊发现的紫金莲,又叫岷江蓝雪花。
威尔逊发现的花卉黄花杓兰。
威尔逊发现的“中国鸽子树”—珙桐。
2006年,英国植物学者重走威尔逊之路,发现威尔逊当年采集的植物。
“那些不能忘记的过去,是对未来最好的向导。”
百年前,英国植物学家威尔逊来到中国四川,多次深入四姑娘山、黄龙、贡嘎山、神农架等地考察,采集植物标本和种子、考察野生植物资源,把在这一地区采集到的全缘叶绿绒蒿、岷江百合、黄花杓兰等数百种中国野生花卉引种到了西方。1929年,其专著《中国——园林之母》出版,记录了他长期在中国西部从事植物收集活动的经历。
百年后,成都的植物学家印开蒲用了20年的时间,追寻威尔逊的足迹,在威尔逊的1000余张照片中历尽艰难拍到了250张与之对应的新照片,使人们得以领略中国西部地区百年时空的变与不变,感慨世间万物的随风而逝或亘古永恒。
最是弥久的酒而越醇香,采折的芳华同样如此。
东方与西方,中国与世界,两个学者,一次深情的对视与凝望。
以花为媒
多国植物学家重走“威尔逊之路”
也许是命运的缘分,印开蒲的人生经历与威尔逊有许多相似。印开蒲17岁时被分配到中科院成都生物研究所,做植物标本采集、绘图、实验员等工作,一做就是十几年,经常穿行在大山深处。之后他从事植被生态和保护生物学研究直到退休。与威尔逊一样,他也热爱自然,喜欢摄影。
上世纪60年代,他在单位图书馆里,发现了三本英文版的《威尔逊植物志》,上面详细记录了威尔逊4次来到中国西部,采集的4700种植物和1593种植物种子。资料之详尽,种类之丰富,开了眼界。
1997年,威尔逊逝世近70年后,英国皇家园艺协会组织英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1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专家,专程到四川考察野生花卉。印开蒲参与了接待。经过和他们交谈,印开蒲得知,在他们的私人花园里,几乎都栽有“帝王百合”等植物,到中国看看这些植物的原生地,是他们一生极大的心愿。
“那些外宾在行车的路边看到岷江百合时,立马要求停车并下车,他们将花朵捧在手上深深呼吸的情形,我印象很深。”印开蒲说,这些外宾临走时赠了一本由威尔逊侄孙写的《Chinese Wilson》(《中国的威尔逊》)的书,让印开蒲对威尔逊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并对他百年前行走之路产生了好奇。
书中收集了威尔逊当年在中国西部拍摄的老照片,“这些照片将四川拍得真美。”印开蒲很激动,感叹于照片上的大多数地方都曾经去过。
“100年的时间太久远了,景色样貌或多或少都会发生变化,特别是现代建筑对于古镇的破坏令人遗憾。”望着照片上的影像,印开蒲有些失落,他努力搜寻着脑海中的实地记忆,最后只能感慨百年光阴的荏苒,那些地方既是那么熟悉,又显得那么陌生。
2004年9月,英国皇家植物园——丘园的托尼·柯克汉姆和温莎植物园的马克·弗拉纳根来四川考察,带来了一些印开蒲从未见过的威尔逊拍摄的老照片。他们希望印开蒲能帮助他们找到老照片拍摄的地方。
“当我们经过艰难跋涉,到达四川西部岷江上游当年老照片拍摄的地点时,我看见这些英国同行的脸上洋溢着崇敬和激动的表情。他们举起手中的相机,从不同角度一次次按下快门,随后竟发呆般凝望着拍摄的地方,直到暮色降临,还不愿离去。”那次考察结束时,他们告诉印开蒲,他们还将专程来四川,重走“威尔逊之路”。
以花为记
历经了一个世纪的“捉迷藏”
2006年6月,托尼和马克如约再次来到四川。
这一次,几人从成都出发,经乐山、洪雅,先后到达位于四川西部的泸定、康定、丹巴、小金、茂县、汶川、松潘以及绵竹、北川、平武等地,找到了20多张老照片的原拍摄地点,并在同一拍摄位置进行了重拍。
从新老照片的对比中,印开蒲一行人看到了中国西部百年时空的微妙变化:有的河流悄悄改道,有的山体明显下滑;一些曾经的荒山秃岭披上绿装,一些茂密的森林却变成灌丛;路边的古树有的依旧高大茂盛,有的已衰老甚至死亡;凸凹不平的茶马古道建成宽阔的公路,装满货物的汽车代替负重如山的苦力;坚固的石桥代替摇摇欲坠的竹索桥,破烂不堪的小镇如今高楼林立;岷江边衣衫褴褛留着长辫的小贩和居民,早已被穿着时髦的藏、羌、汉族儿女取代……唯一看不出变化的,就是老照片上花卉植物的形态和那高耸入云的雪山,所有这一切,正是中国西部百年历史的一个缩影。
“这些照片给了我极大的震撼和启迪,我决定收集更多威尔逊拍摄的老照片,并追寻原址进行重拍,捕捉百年时空的苍桑变换。”印开蒲感叹道。
在这些印开蒲所搜集到的老照片中,有半数以上拍摄的仅仅只是几棵树木、几株花卉、几只猎物、几间拍摄地点不详的房屋以及一些不知姓名的人物,想要重新找到几乎不可能。新老照片的对比震撼,只能从余下的400多张有明显地形背景和较为准确拍摄地点的照片中寻找,就算这样,寻找过程也非一帆风顺。
首先是考察路上的诸多艰辛,当年威尔逊遭遇到的暴雨、洪水、风雪、泥石流、崩塌等自然灾害,印开蒲也同样经历,有时一个地点不得不往返几次。
最困难莫过于拍摄地点的确定,最初印开蒲通过老照片中记载的县、乡地名来确定,然而,事情并非如想象那样简单,有的老照片拍摄地点标注的范围太大,仅仅只标明了县名或河流名,让人难以抉择。
其次,当年威尔逊的翻译是一个香港人,四川和湖北的方言,西部地区少数民族语言和汉语的互换,再经过香港的粤语翻译成英语,加之英语国际音标与韦氏音标的发音差异,使得照片上记载的地名,和原地名相差甚远。此外,百年来中国西部的地名和行政区域又几经变更,因此,要想准确找到老照片的拍摄地点并非易事。
针对上述存在的问题,印开蒲决定首先详细研究威尔逊的有关著作,再对照老照片的编号、地点、时间、海拔等因素进行分类。但有的因为老照片上写错了拍摄地点,需反复向当地人核实;有的由于当年的茶马古道和盐道荒芜,要想重走一次已不可能;还有的由于地质灾害或是基础设施建设完全改变了原拍摄点的地形,明明确定了的地点,到了现场却怎么也找不到。
“就好像是威尔逊和我在捉谜藏,就这一藏一捉,时间便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
印开蒲有时不得不登上陡峭的悬崖或爬上当地人住房的屋顶、攀上枝干摇晃的大树或乘上随时都有可能倾覆的小船,才能寻找到一个准确的拍摄点。由于天气原因,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往往是找到拍摄地点,偏偏天公不作美,等上数日也无法工作,只好悻悻离开。直到2007年以后,在四川、湖北、重庆三省市有关部门帮助下,印开蒲的工作效率才真正有了很大提高。
原标题:成都将专项整治交通“七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