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去”——
在改革开放的年代里,有着最激越的旋律
唐山人不得不面对的是,正值改革开放之始,唐山却不得不把主要精力放在城市建设上,边复建边生产。
邓小平有句名言:“我们要赶上时代,这是改革要达到的目的。”唐山人则在赶上改革的征途上,一路追赶、一路奋进。
住过抗震棚、简易房的唐山人,逐渐搬入永久性住房之时,无比渴望回归正常的城市生活。
1984年4月28日,震后第一座永久性商业设施——近8000平方米的唐山百货大楼正式开业。
“店里已经水泄不通,外面还有很多人没进来,只好请来警察维护秩序,出去一批,再放入一批。”开业当天的这一幕,牢牢定格在时任百货大楼副总经理解仁义的记忆里。
作为一座以能源、原材料为主的重工业城市,当时的唐山计划经济色彩非常典型。很快,一块“烫手的山芋”摆在刚接任总经理的解仁义面前。
1993年7月,唐山市政府决定,由唐山百货大楼整体兼并唐山纺织品批发公司。这家公司有职工370人,负债4000多万元。当时,唐百正值红火时期,有的领导怕兼并以后被拖了后腿。
接,还是不接?解仁义主张往长远看,“当时这家企业是有困难,但它有得天独厚的区域位置,有优质的固定资产,有期待翻身的员工,不是包袱是金子!”通过改组、改革、改造,第二年,原唐山纺织品批发公司扭亏为盈,盈利270万元。
此后,唐百又相继兼并唐山市10家亏损企业,囊括全市原国有商业企业近八成的版图。2002年,唐百改制,建立起现代企业制度。
而今,解仁义亦坦言,这个行业的竞争充分又激烈,加之电商的冲击,企业目前处于最困难的时期,“好在我们连续3年的营业额都保持在100亿元,在唐山仍绝对称雄。”
执着进取的唐山建设者勇于直面困难。解仁义是这样,么志义也是这样。
先后执掌县属、市属、省属国有企业的么志义,30多年实现了“三级跳”,“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困难?没有困难,我干得还不带劲呢。”
么志义的父母、哥哥和两个弟弟都在地震中罹难,他被邻居从废墟中救出,头部受伤,转至陕西西安治疗,成为么家唯一的幸存者。
么志义被唐山丰南县有关部门重点照顾,安排到县拖修厂当了一名工人,后又作为骨干被调入县色织厂。“当时纺织企业普遍滑坡,色织厂举步维艰,产品大量积压,资金周转不畅,原料来源匮乏。”
无奈之下,厂里“全员跑市场”:把产品卖出去,把原料赊进来。“当时,我是设备保全工,看到堆积如山的产品、停工待料的机器,心里干着急。听说厂里发动大家跑市场,赶紧找到领导:让我试试!”么志义说。
背上满满一大包针织袜,么志义登上了驶向东北的列车,“看白眼,赔笑脸,跑断腿,磨破嘴”,他将一批批产品推销出去,一笔笔款项周转回来。这段经历,让习惯计划经济思维的么志义真切感受到了市场的魔力。
“这是个人才!”很快,么志义被调到厂供销科担任副科长,后又提拔为供销科长、经营副厂长。1985年,28岁的么志义就任丰南县色织厂厂长。
1996年3月,市里把建设唐山化纤厂2万吨粘胶短纤维项目任务交给了么志义。项目总投资8.5亿元,由于多种原因,自1992年以来基本处于停滞状态。“当时,办公楼、食堂刚刚建到一半,原纺酸三大主车间厂房尚未封顶,配套的公用工程水电气项目还没着落。”
凭着一股子在震后奋起的干劲,么志义一上任就重启了项目。“每天得投入100万元资金,早上一睁眼,就要想着从哪儿筹措,有时候真在等米下锅。那些日子,差不多每天奔波于唐山、石家庄、北京,跑政府、跑银行、跑担保公司,终于将项目建设引入正轨。”
1998年,河北省组建唐山三友集团,么志义又一次被委以重任,担任这一大型国企掌门人至今。去年,三友集团创下河北省工业企业效益、利税增幅、职工收入三项第一。“我做企业,小步爬坡,稳着呢。”么志义笑言中透着唐山人特有的自信。
么志义身后的唐山,和他一样自信,一样从容。唐山人憋着一股劲儿,不甘落后、敢为人先,以改革为动力,化灾难为机遇,重塑经济社会发展的内生机制。
在这一时期的改革大潮中,唐山始终没有缺席,被列为全国住房制度改革、城市综合改革、优化资本结构改革、科技体制改革等试点市,获得多方面政策支持。
“公而忘私、患难与共、百折不挠、勇往直前”,唐山抗震精神在市场经济时期熠熠生辉。废墟上站起来的唐山,借改革开放伟力,短短数年气象一新。在经济发展起步晚于全国10年的情况下,唐山“七五”赶、“八五”超,发展速度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九五”“十五”时期驶入快车道,2004年起,唐山经济总量一直居河北省各地市之首。
不过,最近几年,这座英雄的城市,遇到了新的“坎”。
“闯过去”——
在爬坡过坎的转型期,有着最执着的梦想
小妹张凤琪是张家四姊妹中最漂亮的,刚参加工作时在开滦矿务局食堂卖饭,不少青年工人将饭票和情书一块递上,后来领导不得不给她换了岗位。
当她和马立山谈恋爱时,遭到了大姐张凤敏的强烈反对——因为马立山是待业青年。
张凤琪不为所动。时间越发证实了她的眼光。提及往事,张凤敏有点不好意思,“现在我们都跟着沾小妹夫的光。”
马立山很低调,我们第三次登门拜访时,才同意见面。
起皱的白衬衫、黝黑的皮肤、刚毅的脸庞,走在大街上,你很难把他和身价不菲的“矿老板”连在一起。
“天天泡在农业生态园工地上,晒黑了。”
“做生态农业?你正在和唐山一起转型啊!”
“我比唐山转型要早得多。”马立山说话沉稳,不疾不徐。
马立山几乎每一步都走在唐山前面。1981年,马立山高中毕业,父亲是开滦矿务局唐山矿工人,他可以“顶班”。参加了培训,通过了体检,但马立山最后放弃了,摆地摊卖服装,成为唐山最早的一批个体户。
有了一定积累后,马立山建起了门面房,经营过建筑陶瓷,后又改卖家电,“那时我能从上海进到紧缺的凤凰牌自行车,进价158元,高的时候能卖到380元。”他还自己掌勺开过饭店,持有过10万股天津劝业场的原始股,继而做五金贸易,“唐山的钢厂多,五金生意红火。”
进入新世纪,马立山进军铁粉、钢材、焦炭、生铁行业,独自经营两个石灰矿、两个铁矿,入股两个铁矿,还在丰南区开了一家铁粉精选厂,“日产量1500吨,是当时区里最大的铁粉厂。”高峰时期,唐山钢铁产量约占河北省总产量的一半、全国的1/7、世界的5%。
2008年之后,嗅觉灵敏的马立山陆续将石灰矿和铁矿脱手,“幸亏卖得早,搁到现在,就砸手里了。”2010年,马立山将铁粉精选厂的厂址,改建为仓储物流基地。后又通过流转拿到170亩土地,建设意龙农业世博园,主打生态农业。目前这两个项目已投入近亿元。
与马立山一样,这些年,唐山市也在执着转型。拥有230公里海岸线的唐山转身向海,20多年来努力“用蓝色思维改写煤都历史”,兴建唐山港,开发曹妃甸,沿海经济加速崛起。
最近几年,受外部冲击和自身经济结构的叠加影响,唐山经历了一个“从未有过的艰难时期”,但并没有放慢结构调整的步伐。钢铁、焦化、水泥等传统产业增加值占规模以上工业比重,由2010年的51.5%降至2015年的37%,装备制造业占比则由9.7%升至20%。过去5年,全市累计压减炼铁产能1087万吨、炼钢产能2357万吨。
今年4月29日开幕的唐山世界园艺博览会,则给世人留下了这座城市坚定不移地从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转型的惊鸿一瞥。
南湖公园是唐山世园会的主会场,岸芷汀兰,蓊郁葱茏。其前身可不是这样,这里原是开滦矿务局100多年来采煤形成的大面积沉降区,震后部分遇难者也集中掩埋于此。由于多年没有规划和利用,地面塌陷,垃圾遍地,污水横流,蚊蝇孳生,违建围城,成了城市“伤疤”。
就在两年前,现在的世园会会址周边,还散布着88栋违章别墅、刘庄出租大院等片区,无规划、无产权、无土地使用证。十多年来,数次启动拆迁,但终因历史遗留问题繁多,利益错综复杂,启动后,搁置;再启动,又搁置。
世园会的会期是确定的,拆迁不能等待,这个任务最终落在了路南区党政班子肩上,常务副区长朱建峰受命担任指挥长,给他的时间是62天。朱建峰带着150人的队伍“钉”在一线,用两个月时间啃下了硬骨头。
年过五十的朱建峰,讲起话来激情澎湃,但一触及地震就不愿多谈,“那是唐山人的伤口,一座城市的痛啊。”当时他家住柏各庄农场,现在属于曹妃甸区。弟弟妹妹在地震中遇难,是朱建峰心中永远的痛。
2007年,朱建峰调到路南区工作。路南是唐山的中心城区,也是当年地震的重灾区。2008年,唐山市在南湖区域的地震遗址纪念公园建起大地震纪念墙,铭刻24万多罹难者名字,他的弟弟妹妹名列其上,“没想到32年之后,我们以这样一种方式在路南区团聚了。”
这几年,震后危旧平房改造一直是唐山城市建设的“一号工程”,数万居民告别了低矮破旧、简陋潮湿的危旧平房。2015年底,朱建峰见证了老交大片区危旧平房搬迁改造,“这个片区的拆迁完成,标志着唐山彻底消除了震后简易房。”
危旧平房改造,让单任群的父母住上了高层小区,站在阳台,南湖公园尽收眼底;姚翠芹夫妻也从平房搬进了楼房……
在唐山主政者心目中,这座资源型城市还有更大的手笔正在挥写——树立和落实新发展理念,着力实现由投入增长型向创新驱动转变,由资源依赖型发展向沿海开放拉动转变,“努力把唐山建成东北亚地区经济合作的窗口城市、环渤海地区的新型工业化基地、首都经济圈的重要支点”。
“一个民族在灾难中失去的,总会由进步来补偿。”在巨灾中挺立,在毁灭中新生,步入不惑之年的新唐山,正酝酿着又一次凤凰涅槃!
原标题:唐山大地震40周年:在巨灾中挺立 在毁灭中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