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
彭长征，1969年生于黑龙江省齐齐哈尔，自幼在四川生活，20年军旅生涯。中国创意人物水墨画家、著名漫画家、文化策划人，四川省漫画艺术研究会副会长、中同曲艺家协会会员。创作表演的相声、小品获中央电视台全国第三届小品大奖赛优秀奖等；漫画《乐》获央视“全国幽默画大赛”最高奖。曾在大连、汕头以及香港等地举办个人漫画展，其“带枪钟馗”等系列漫画引起广泛关注。已出版《芙蓉忆：彭长征漫画·唱成都》等。
对话
肖像漫画幽他一默
记者（以下简称记）：哲理漫画、肖像漫画成为你青年时代的“主打”，当时是如何考虑的？
彭长征（以下简称彭）：1989年我得知中央电视台要举办“全国首届幽默画大赛”，跃跃欲试，熬夜创作，最后我的作品《乐》从海内外两万多幅参赛作品中脱颖而出，夺得了最高奖。到北京领奖，没想到颁奖的居然是童年的偶像侯宝林大师。他亲切地对我说，要画好漫画，得多听相声，因为“相声是有声的漫画，漫画是无声的相声……”评委谢添对我讲：“宁要真的假，不要假的真。”丁聪老师也对我予以指点。方成先生说：“你的钢笔漫画富有想象力，如果改用毛笔画更好……”这些教诲几乎规划了我未来的美术之路。
记：你当时已经发表了不少作品，小有名气了。
彭：我在《南方周末》开设了哲理漫画专栏，发表很多期后，接到编辑的一封信，才知道编辑是大名鼎鼎的杂文家鄢烈山。那时我的肖像漫画创作势头也很猛。1995年，我在驻港部队服役，担任驻港部队海军俱乐部的第一任主任，此后在驻港部队服役了6年，期间我的创作发生不少变化。
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我创作了两幅漫画，一是邓小平与“一国两制”，一是特首董建华与“港人治港”，两幅作品发表后，被广泛转载。
1998年，驻港部队进驻香港后的中秋节，特首董建华的夫人带着众多演艺明星前来与官兵联欢。当时我与沈殿霞搭档主持晚会，演出结束后，我即兴画了一幅肖像漫画送给沈殿霞，她连声叫好，拉着我一起合影。我当时就是想让香港人看看，解放军官兵不光有威武的一面，还有多才多艺轻松幽默的一面。后来，我相继绘制了李小龙、成龙、庞祖名、梁文道、舒淇、张柏芝、林忆莲、梅艳芳等明星的漫画像，也绘制了“香港十大最具权势的财经人物”系列。
带枪的钟馗，雄起
记：你复员转业到地方工作，是不是也在开始考虑美术“变法”？
彭：我一直在思考钟馗、关公等深入民间的造像。据说，唐明皇梦见一小鬼偷了杨玉环的紫香囊和他的玉笛，绕殿而奔，进来一大鬼把小鬼捉住吃了。大鬼戴破纱帽，身穿蓝袍、角带、足踏朝靴，自称钟馗，生前是终南山进士，他对唐明皇说：“誓与陛下除尽天下之妖孽。”唐明皇惊醒后病愈，下诏画师吴道子按梦境绘成《钟馗捉鬼图》以告天下，以祛邪魅，封钟馗为“驱魔大神”，遍行天下“斩妖驱邪”，老虎苍蝇一起打！“上之行为风，下之移为俗。”唐宋时期，一到岁末除夕，人们便挂钟馗像，用以避“年”。到了明清，老百姓不仅在春节挂钟馗像，而且端午也“请”钟馗对付五毒，以期拔除不祥、一年顺达，张挂钟馗画的习俗也从除夕移到端午。独具匠心的铸钱工匠们，便铸造出了诸如“钟馗祛五毒”等一些钱币供人们佩戴。从明清至民国，端午节这天，上至宫廷达官贵人，下至民间百姓，佩戴“祛五毒”钱币已成时尚，并将其视作端午节活动的重要内容之一。
记：吴道子的钟馗图于五代十国落入后蜀主孟昶手中，孟昶在成都建立翰林图画院，这是中国第一座皇家画院。画院最有名的画家乃黄筌，沈括《梦溪笔谈》记载，孟昶建议要画“狠一点”，黄筌却画了用拇指掐住小鬼眼睛的钟馗。
彭：对头。明清以来钟馗画祈福成分增加，原来身边的鬼变成了蝙蝠，寓意福从天降，面目表情由满面怒容变成慈颜善目。从唐至今1000多年间，钟馗形象不断演变。老百姓还把钟馗的职能无限扩大化，除了疾恶如仇形象，在民间陶塑、年画中我们还可以看到：端坐微笑的钟馗，如一位慈祥的老者；送子钟馗，一小儿手拿灵芝骑肩上，凡人家善良，送佳儿与之；引福钟馗，钟馗握扇指引蝙蝠临门……我在《带枪钟馗之雄起》系列中让带枪钟馗与熊猫搭档“出镜”，熊猫在中国代表四川，在世界象征中国，“熊”“雄”谐音，这是传统的雄起，也是文化的雄起！更是中国的雄起！公平正义的雄起。
在西方人看来，钟馗就是侠客佐罗、罗宾汉。所以，我画带枪钟馗是对历史来了一次大穿越。我画钟馗毫无他，只在黎民爱豪侠。更喜进士今配枪，升级镇宅百姓家。
记：我注意到2015年7月，你的“带枪钟馗”漫画引起西方媒体的评论。
彭：去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暨中国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我绘制的钟馗与抗日题材发生了密切关系。《纽约时报》专文分析“带枪钟馗”画作的寓意，钟馗把侵略者视如寇仇，加上钟馗与熊猫合二为一的画法，引起了他们多方位的关注……
漫画趣说芙蓉城
记：在你笔下，成都应该得到怎样的图像展示？
彭：几十年来，我从遂宁、宜宾、江油，到大连、香港、宁波，以前我与成都的关系就是“路过”，但成都最亲切。我幼年就被成都吸引，小时候看《三国演义》连环画，跟父母到成都逛武侯祠。我第一次吃“串串香”就是初恋女友带我到成都吃的……成都带给我许多亲切又奇妙的回忆。近几年定居成都，我开始细心打量这个城市的点点滴滴。从漫画的角度来说，反映成都的竹枝词数量众多，幽默明快，也符合成都的人文气质，这一漫画系列的创作成了我融入成都文化的第一步。
我用90幅当代水墨漫画和45篇相关文章构成了《忆芙蓉》，唤起一座城市的记忆，重温蓉城“前世”，趣说成都“今生”，一些学者和专家评价为“不可取代和重复的成都漫画”。
记：记得你提到过，方成大师曾对你寄予希望。
彭：他希望我用毛笔画人物漫画，这愿望也是我的愿望，苦练的第一批结果就是《忆芙蓉》与《漫画四川方言》的出版。我将尽最大力量，画出一个活色生香的成都。《芙蓉忆·漫画四川方言》是继《芙蓉忆·唱成都》后的第二部作品，全书围绕四川方言，演绎川人生活态度、雄起精神，通过100幅水墨漫画、100句经典四川方言、100个龙门阵，尽力表现出成都人生动淋漓的生活。
记：“带枪钟馗”与“熊猫系列”几乎成了你的一个符号……
彭：2015年，陈坤、李冰冰主演贺岁大片《钟馗伏魔》，他们特意到成都推广宣传，吸引了众多粉丝。他们偶然得知我画钟馗后，特意来拜访我。我后来绘制了一幅《钟馗熊猫图》赠送给剧组，题词“发扬传统文化，钟馗辞旧迎新。”成都有著名的熊猫邮局，在国外颇有影响，我的系列作品也进入了邮品，算是我向外展示成都魅力的一点贡献。
记：目前创作上还有什么打算？
彭：传统文化固然可以形而上研究，但我以为应该采用大众喜闻乐见的方式展示其美。传统人物没有过时一说，而在于我们如何赋予其新意，让传统走向未来、走向异域。我计划继续沿着“向传统致敬，与时代同行”的创作理念，在中国创意人物水墨人物画系列《带枪钟馗》《雄起关公》之后，继续创作《自在观音》《弥勒佛》《达摩》等系列，希望为成都增加“传统+时尚”的艺术符号。我会改造这些传统艺术造像，赋予他们当下元素，一方面是与时俱进，另外一方面也有波普化的反讽意味。在这方面，我也有几句顺口溜：笑一笑十年少，布袋和尚早知道。袋里装的是什么，反正不是钞票。
手记
20日下午是个典型的阴霾天，我来到成都画院拜访画家彭长征，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他在大厅等我，立即递给我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在几棵高敞的银杏树下落座，我们的话题，首先谈的却是曲艺……毕竟他做过配音演员。
彭长征个子不高，敦实而强悍，表情丰富，让人一望就能觉察到他是一个有经历的人。有评论家曾这样描述他：“个子矮，脑袋大。当过兵，勤打杂。写幽默，画漫画。当记者，做策划。驻香港，过春夏。漂泊久，行天下。音未改，四川话。搞文化，别害怕。心无愧，对不对？没心肺，活不累！”这一形象生动的概述，得到了彭长征的认可：“我写小品说相声，画创意漫画著幽默随笔，寓庄于谐，这就是我。”
彭长征是本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父亲当年在黑龙江部队服役，母亲远在西藏军区任职，身怀六甲后来到北国，生下了他。这个名字纪念的既是军旅生涯，也是这个呱呱坠地的新生命。彭长征由此走上了命运的长征之路。
父亲转业回到老家宜宾，在物资转运部门工作，彭长征在宜宾度过了青少年时代。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帮”，父亲绘制了大量漫画，在单位展出，街坊邻居乃至不相识的人纷至沓来，驻足漫画前久久不愿离去。“我以前从没想过，看似信手涂鸦的漫画，可以登大雅之堂。这一经历，让我全身心地投入到斑斓瑰丽的漫画世界……”
当时彭长征在白花镇中学读书。白花镇是抗日民族女英雄赵一曼的故乡，地缘文化对他未来的创作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他出任学生会主席，当时电视剧《济公传》热播，他在学校创办了一份以漫画为主的《济公小报》，反映校园生活的方方面面，他说，“济公这一深浸中国传统民间伦理正义的形象，逐渐培植了我漫画创作的根性。”
彭长征开始向外投稿，他的“笑星肖像”逐渐被《中学生文史天地》《四川日报》等报刊采用。参军后，他做过记者、指导员、教导员，后来他进入海军舰艇学院就读，《解放军报》《海军报》成为他驰骋的天地，他开创了一个“漫画纪录”——自1995年在《解放军报》开设“生活画语”专栏，该栏目至今仍然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吸引着一大批作者与读者。
话题说到9月9日在成都太古里晶融汇WM艺术画廊拉开帷幕的成都国际艺术展《归一》，策展人由瑞士艺术家安东尼奥威利和彭长征联袂担纲，来自中国、瑞士、美国、加拿大等国家的36位优秀艺术家参加。彭长征认为，“周而复始”不是回到原点而是由起点到终点、由终点再到新的起点，循环往复以至无穷，螺旋式前进和发展，体现了人类对一切事物发展认识的辩证哲学思想，同样也是艺术成长的发展规律，我的创作生涯就有无数个新的起点……
2016年9月20日 成都
本报记者 蒋蓝 文/图
